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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神本该悲悯众生,为苍生谋福祉,可这尊正神,莫说对世人,便是对骨肉至亲都没有一丝怜悯与爱。
“我们走吧。”哪咤不愿让她看见他此时的模样,错开头,只是重复道。
李靖出声了:“逆子,你还能走到哪里去?”
当李靖说出这一句话时,哪咤的目色忽然变得极冷,已然浑浊、被血色浸染的瞳仁仍能涌现出森森杀意。
像是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孤狼,垂死挣扎着,也要进行绝地反击。
“李靖。”少年冷然道,“你若再不离开,我难保不会做出弑父的举动。”
“你、你大胆!”
“既然已惹出了祸事,何不将祸捅得更大些?”
李靖噤了声。
此刻的李天王还没有那座日日不离身的玲珑宝塔,外强中干的模样在此刻体现的淋漓尽致,他灰溜溜地离开了。
海风鼓鼓,送来海浪的湿咸,和同样如浪席卷经久不散的血腥味。
本该是父亲的那个神甫一离开,形销骨立的小少年便再也撑不住,坠倒在时青寻身上。
他的手与她紧紧相牵,可时青寻能摸到的不是细嫩的皮肉,而是咯人的骨头。骨骼发出咔擦的摩擦声,是尖锐而令人牙酸的,是会叫人生理不适的。
湿哒哒的血流个不停,黏腻至极,哪怕是才下过的暴雨也不能稀释,他的手却仍旧很稳,怎样都不愿松开。
只有她的手在轻颤。
但不知为何,她的心却是极为平静,被哪咤狰狞面目吓到的恐惧感只有一瞬,仿佛她曾经真的看到过,所以不再那么害怕,更多是亲眼所见的心疼。
这一幕,可怕的不是血肉模糊的哪咤,而是一切当真发生过、存在过,不再是虚无缥缈的神话的那种真实感。
真实的可怕。
“……我们走吧,你带我离开。”死死拽住她手的狼狈少年,声音喑哑,像藏在心里的执念一样重复道。
“你方才说,何不将祸事捅大点。”时青寻开口了,“为何不做啊?”
梦里的少年一怔,没忍住再度与她对视。
“干嘛要放他走。”
既然能做到弑父,那就弑父呗。为什么要让李靖逃啊,为什么是他们要离开。
“他根本就不配当你父亲,为什么要忍他?杀了他我们再走多好——”
接受过现代思想熏陶的时青寻,并不觉得孝道大于天。在梦中亲眼目睹这一切,她最直接也最为哪咤不甘的就是这一点。
哪咤,本就该是不屈天命的,不屈于这种封建父权的。他应是不畏强权、不屈不挠、敢作敢当的。
为什么要忍李靖?
李靖一句句说的都是诛心话,瑶池边是,梦境里更是,哪咤犯了错以身偿还,他身为父亲却一直在旁边补刀。
那些话,是要彻底逼死自己儿子的话。
为父如此,怎配为父?
如果没有人来拦哪咤,此刻就杀了那个虚伪无情的神算了,他要逼死自己儿子,那儿子怎么不能反过来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