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青寻。”太乙真人又沉重地唤了她一声。
那语气,就像是想为她来此世界上留下些什么痕迹一样。
留下她的名字,留下她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印记。
“能助哪咤重凝仙力之事,我将与如来世尊相议,此事能成十有八九,但你能不能回家……这是与此世无关之事,概率微乎其微。”
所以,太乙真人说这是代价。
回得去才是皆大欢喜。
回不去,就是她真的用好不容易重新凝聚的生命,换他重生。
她这会儿倒笑了,目光又挪去一旁的哪咤身上,漆黑的眼瞳里倒映着那抹白,霞光交映在眼中,好似也黯然失色。
她点头,很干脆,“可以,我同意。”
……
去灵山的路,因为有太乙真人陪同,仙人腾云万里如转瞬,所以很快。
哪咤根本站立不住,想了想,时青寻提出还是自己来背着他。
他昔日柔顺的乌发变得干枯如蓬草,还掉了许多,杂乱无章地耷拉在脑袋上。面上几乎没有皮肉,被暴雨冲刷了那么久,连血迹都没有什么,唯余狰狞白骨。
看见他这样,她就很难过,比当日看到他自刎还要难过。
在她心底描绘的那个神话故事里,他应该是最骄傲不可一世的、最桀骜不驯的哪咤三太子。
如今,他也是她在这个世界认识最久的朋友、亲人,他现在变成这个样子,她怎么可能不难过呢?
怎么会是这样的呢?
“哪咤……”唤这个名字,不知何时已然有了一种极深的真实感。
他已是,彻底融入了她生活里的少年神明。
哪咤忽然动了。
趴伏在她肩上,少年一路已是难以动弹,此刻却轻轻颤动着,想要抬起唯剩指骨的手,想要替她将耳发拨至脑后。
明明是触手可及的距离,他的手就在她的肩膀上,靠近耳朵只需要一寸。
可他抬起又放下,似乎不想让她再次注意到他狰狞可怖的模样,也像是真的做不到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
时青寻想了想,将头微偏,蹭去他手心里。
“头发黏在我眼睛上了。”她道,“替我拨开。”
没有丝毫温度的,近乎只是粗粝骨骼的手,贴上了她的脸颊。
她不害怕,可是还是忍不住抖了抖,因为她难过。
“寻寻。”哪咤发出几乎是气音的声音,听上去是身体发出的,但更像是灵魂发出的低喃。
“嗯?”她也喃喃着。
这一路,哪咤都没有讲过话。
之前时青寻将他从东海背至乾元山的路程中,他更是虚弱不堪难以开口,能给的回应,至多就一声轻哼,还是嗬嗬起伏的哀吟,那就是他能给到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