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希望有人知道我来!”她艰难地抽回手,疲惫的脸上浮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低压声音地说。
瞬间,他——一个堂堂的男子汉,酸楚的泪水如丰沛的泉水一般不由自主地直往眼眶上涌,
刺痛迅速地在他身上蔓延开来,没有想到她竟处在了连家也不敢回的境地!
他知道她受了重伤,但是,一经具体化到具体的事上,活生生地就在眼前,更感到它的深重与真实的分量!
自小,她就是在苦水中泡大的,眼看着刚刚上了岸,尝了点生活的甜味。转眼之间,冷不防地又被推进了茫茫大海!
真是令人想不通!她一向积德行善,怎么得了这么一个心酸的结果?!
“可以外面走走么?”她竭力浮出一丝枯涩的微笑。
“嗯!”他点点头,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他都会如她所愿。
深秋的夜晚,连秋虫也停息了啁鸣,除了清凉的山风吹动枯叶响动,广阔的原野一片清幽、寂寥、。
清冷的月光也知道自我保护似的,在乱云中匆匆穿过,找个温暖的地方偷懒地隐藏起来,不肯坚守岗位了。只有几颗勇敢的星星在遥远而零冷的天空,忠于职守,眨着苍白的眼睛向人间巡视。以至于还不是伸手不见五指,依稀可以分辨出脚下的路。
对于零子鹿,虽然,久违的家乡变化很大。但是,生于斯,长于斯。不说轻车熟路,大致的轮廓依然依稀地留存在脑际。环村庄饶山头的溪水仍然哗哗长流地响在耳旁。
只是,物是人非,秋凉如水,心境变得好凄怅!
当然,水绕山走,山,却不会移动。又或者说,即使物换星移,只要有心、有情,就会有它的位置。
拖着疲惫的脚步,她在前面摇晃着,在朦胧的夜幕中,消瘦的身影显得格外的萧瑟而孤单。
虽然,他没有看到她悲伤的目光,冰冷的泪珠。但是,从眼前晃动的身影,他已经感受到了她那如同撒哈拉沙漠的冬季一般无限荒凉的心绪。
从前,虽然他和她相隔遥远,但是,他知道她一个人飘摇在外,步履艰难,脚印之下除了风尘,便是泪珠了。而如今,更是含悲滴血了。因此,他的心不由地纠结得像一块坚硬的零冰,同时,也为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受伤又无能为力而深深自责。
等到确信不会被任何人打搅时,他终于忍不住问:“零子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飘忽地一笑,望着幽深的夜空,凄楚地说:“整日的在云端漂浮,现在,虽然仍然头重脚轻地感觉像踩在棉花堆上。但是,叶落归根,我知道终于踏到了应该踏的黄泥土,应该不会再担心做从高处掉下来的梦了!”
“我一直以为……
你的决定是对的。
——故乡,虽有贫富之别,却永远是心之所归!所以才有千古不衰的游子吟!不管如何,你能想到它,你能来,真是太好了!”泪水在他酸涩的眼底蔓延着,他情真意切地说。
“你了解吗?欲言无语的境地!”
“我了解,非常了解!所以,才钻心地痛!”他沉重地皱紧眉头。
“所以,我来找你!”
“不然,今晚我也就会搭上寻找你的列车!”
“我本来希望无声无息不带任何波纹地消失!”她辛酸地苦笑。
“你已经不是孤身一人,唇齿相依,已经融入亲情之中!砍一枝,损百枝,怎么可以不牵动筋骨!如果见不到你,会有许多颗心跟着破碎掉!”他心疼地望着她。
她凄楚地长叹一口气,“仲夏之夜的清凉是令人赞赏的。当然,它的温度要和冬夜的威力相比,绝对的逊色。也许因为那份清凉是相对于夏日的酷热而言才显得可贵。正是因为参照物的不同,结果才有异同。
一样的,时异位移,少了谁都一样。”
“但是,假若你们的感情是稍纵即失的,你们就不会彼此伤残!我看尾生不但伤及了筋骨,更伤到了神经、脊髓!简直就是要了命了!蕊蕊就更不必说了!”
“他来过?”
“痛苦到了极点!所以,我更担心你!”
她的眼眶迅速地热了一下,但是,很快又被冰封了,“记得有人说过:自恃安全,乃是和平大害,适度的怀疑是聪明人的灯塔!看来,我真不是个聪明人!”
“我以为你停下了奔波的脚步!”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无奈地仰望茫茫的夜空,苦笑,“也许,生就的就是流离失所的命!一直以来,居无定所,心灵四处漂荡!”
虽然,语调凄凉,但是,眼角流下的泪水却是热辣辣,无声地流淌下来,蛰疼了被风吹裂的脸部皮肤。
老实说,她也很想一如被逼得走投无路的贫苦农妇一样,听天由命地接受老天安排的那些理所当然的痛苦生活。而且,有时候,也不得不这么做。但是,常常,就像胳膊扭不过大腿,伤心的结果仍然让她不由地呐喊:从来没有害人之心,却为什么要品尝这么丰富的人间百味呢?
“真是什么样的选择决定什么样的生活,今天这样的局面都是我自己选择决定的!
如果不是自己梦想火中取栗,能够保持理智,何来今天这样的状况!”她自嘲地苦笑,“其实在我,富贵也不过犹如秋风过耳。
我也只不过向往那种传统的四平八稳的生活,只是希望如小鸟依人一般,有一个可以停靠的家!但是老天仍然觉得我的想法太过可笑,就下了一个诱惑的钓饵,而我就幼稚地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