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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姨便道:“你放心吧,我打听过了。他家夫人早年生孩子病逝了,留下一对儿女顶顶乖巧,都大了,不怎回家。”
“别的那些莺莺燕燕,长得还不如你一根小手指。”芳姨用食指掐着自己的小指尖,掩不住的喜色,“袁老爷,肯定疼你。”
顾眉惊怒,胃里反酸到喉咙口,烧得嗓子疼。他哑声道:“我一个残废,不能唱不能动,又有什么趣儿?”
他试图打消芳姨的念头,总是徒劳。
芳姨早铁了心,“你不是还有脸吗?实话告诉你,袁老爷说了,就喜欢不能动的,听话好摆布。指明了要你。”
其实袁本的原话是“好操|弄,趴着哭起来带劲儿”,芳姨有些嫌脏口,才换了个文雅点的说法。
顾眉不说话了。
芳姨以为他态度软化,转圜道:“袁老爷领我看了,你的屋子都布置好了,仆役都有十来个。管吃食的、管梳头打扮的、倒痰盂的、管熬药的、管揉肩翻身的……哎哟喂,数都数不过来。”
芳姨比着纤秀的手指,兴奋地历数。
良久,顾眉叹道:“就是这样办吧。”
芳姨喜得什么似的,站起身,说是去张罗给顾眉践行。
顾眉气逆于胸,忍到芳姨出了门,那口深红的血,才吐在枕边,又悄悄拿枕布盖了。他如今行住坐卧,如同瘫子,趴着动个手,都要小心缓慢,慎之又慎,一是不灵巧,二是怕牵动腰伤,故而费了半天的功夫。
中途过了午晌,芳姨还破天荒买了他爱吃的水果来,切得好好的摆盘,又张罗着晚上给他的践行酒,做足了送行的排面。
这是一刻等不得。
连衣裳都替顾眉换了身新鲜的,芽黄嫩的,衬得顾眉伤重中的脸,雌雄莫辨,似嗔似怒,极是动人。
芳姨笑道:“美。把咱们都比下去了。”
班子里的人都顺着她讲。
等他们一出去,顾眉趴在床头,看见铜镜里反射出自己的颜色。
头发挽簪,掐着半朵残了的玉兰,花瓣将落未落,不免可笑。
院子里推杯换盏,大家趁着“顾眉的践行酒”,早闹将开来了,十分热闹。
顾眉的目光,落在桌上的瓷盘。盘子里的水果已经半发黑,慢慢地腐烂了,盘边的水果刀,在窗户漏进来的月光下,闪闪发光。
深夜。
顾眉的屋子里传出尖叫。
芳姨叫得几乎破嗓,气上来还狠狠打了顾眉的后腰腰伤,“丧气玩意儿?蠢东西。”
二哥纪瑄(八)
谁也不知道,顾眉是怎么爬到桌边,吊着身子,拿水果刀毁了自己的脸的。知道时,千百道痕迹,连脖子身上都不放过,几无一处完好,成了个血人。
他是发了狠的。
想活,但不能生不如死地在袁本手里讨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