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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件事,就是冲到女儿的坟上。将幼女的坟墓刨了。
邻居村民看见了,拉扯不住。邻居哭叫,“燕大家的,人要凭良心!”
丽丽的枯骨被踩踏,抛洒成灰。
五十三斤
纪筝猛地抓紧魔种的手。
魔种拍拍她的手背,笑意温和,“姐姐,不要怕,我在。”
“我们去下一个梦吧。”
她打了个哈欠,或许是在模仿纪筝先前的行为。她擅长学习,并觉得梦境无聊。
纪筝是抗拒的。
面对魔种,她无计可施,被拖往了第二个梦境。
场景变幻。
他们在冬日的街道上,路有饿殍。乞丐们披头散发,抢夺着贵人后门倒出来的泔水。
剩鱼剩肉,烂梗烂菜,馊的都往嘴里塞。
聪明一点的,抢的是富人家不要的酸菜头。收集起来,
连孩子都在争抢碎煤渣,抢了能换钱。
魔种拖着纪筝一路走,一路看。
太仓黍粟满,荒路载白骨。
连过路的马车,马都被一刀扎了脖子,涌上来乱民,喝马血,啃马肉。随即他们被护卫乱刀砍死,血|肉横|飞。胆小的就躲在树根底下,刨了几遍的树根,刨不出东西来,就吃土。
面容凹陷,四肢却像水里泡久的浮尸,肿胀发白。
轻轻一碰,就是一个凹坑,陷下去,就再也弹不起来。这是快饿死的征兆。
“哥哥,嫂嫂,我去吧。我吃得多。”长相英气的女孩儿,十来岁模样,向兄嫂提议。
旁边是一堆青年夫妇。男人满脸粗糙庄稼汉,妇人倒是养得肤白水灵,看得出夫家没让她受什么苦。一儿一女,女儿大了,被英姑牵着照看;儿子尚在襁褓之中,也是饿得面黄肌瘦的男人背着哄。应该是小女孩的小侄子和小侄女。
“英姑,甭说胡话。”妇人热络,将英气女孩抱了又抱,“咱们砸锅卖铁,都在一起。养得起你。”
英姑强撑笑容,倏地嘴角下撇,哭了出来。
“爹娘没了……”她看着自己的手,抠自己喉咙,“爹娘被卖钱了,被他们煮了吃了。”
她的绝望难以言表。
嫂嫂掐了女儿的手臂一把。推她上前。
英姑的小侄女便站出来,她向来懂事,伸出自己的手臂,“姑姑,饿了可以吃我啊。”
英姑抱住小侄女,泪流满面。
襁褓中的小侄子还不知事,一张小脸面无人色,还迷迷糊糊冲英姑伸手,“姑姑,抱……”
英姑狠了心,哭得更厉害。
晚间,他们碰上了有余粮的人家。英姑饿晕了,倒在树旁,怀里还抱着小侄子,哄小侄子睡着了。手臂承受不住孩子的重量,垂了下去,像要脱臼而不脱臼的样子。
“一斤肉换一斤小麦。市价。”
睡着的英姑被抬上秤,是五十三斤。
兄嫂带着一儿一女,背走了五十三斤小麦。走远力竭了,才拣了快山坳子,躲在洞里,找破锅烧火煮水。米香、太香了。
飘出了山坳,飘上了荒道,飘进了饥民的鼻子里。
飘进了有余粮的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