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缺衣少食的年代,口粮发霉有什么关系?能吃就行,最重要的是,陕西的田一年两熟,杜家人一年可以白领四次粮食。
魏佳氏道:“国运盛,官家米烂成仓才会这样。新米下来陈米还没吃完,才有福分。所以有新米也把福米发下来给咱们旗人吃了沾福。有一回发了新米,我娘还吓一跳,以为国库没积粮了。”
楚韵听得稀奇,心里并不赞同魏佳氏的话。以前在书上常听人说康乾盛世,来了才知道盛世人也吃不饱饭,旗人领陈米,她觉着多半是免费的东西皇帝就不乐意给太好的。
魏佳氏看她问了这么多,只以为新媳妇嘴馋。这不奇怪,外头许多人都想见识口粮,每年新发的老米拿出去还能卖不少钱呢。
杜太太爱这一口,也看得紧,要吃时只让媳妇挖两碗,家里下人都近不得老米身。
魏佳氏人老实,然而老实人也不是死脑筋,她想吃都是趁给太太做饭时,团个锅巴底解馋。
魏佳氏看看门外,很有嫂子风范地悄悄给楚韵递了块老米锅巴。
一入口,楚韵就知道杜太太为什么爱吃这东西了。老米洗完蒸过后会膨胀,半透明、粒粒分明跟珍珠米似的,尝起来有些轻微的汽油味,口感很像小时候路边上用大铁桶爆出来的米花,只是比那个更有嚼劲,吃起来不像饭像零食。
要楚韵说,她还是更喜欢新米。
妯娌两人一起偷了回嘴,立马拉进了不少距离,饭菜热好了,魏佳氏便带着新媳妇去饭厅。
杜家不算大,拢共只两进的宅子,前后都种了石头葡萄柿子等果树,一大家子人挤得满满当当。
楚韵从新房出来路过大房院子,一看里头只三间屋子还有这纳闷儿,闵氏生了两二一女,两口子还有两三个下人,这几间屋子哪够住人,三房都有五间房子。
她很快就发现,杜家只有三房例外,这一大家子住得都很局促。
楚韵这回再问,魏佳氏便不说话了,只是低眉浅笑。她便知在杜家,屋子是一件妯娌间说不得的事。
饭厅里杜老爷正拉着孙子孙女说话,看两个媳妇进门,便觉着乌泱泱一群人闷得慌。杜家屋子浅,平日老两口都不叫孝子贤孙上来伺候,今儿新媳妇进门,凑个团圆么。
闵氏和魏佳氏是旧媳妇,便被挤到小桌跟孩子一起吃。
主桌上年纪比较大的女眷只有新娘子楚韵,再加上一个十二岁左右的小胖丫头。
杜太太生了三儿三女,如今只剩十二岁的小姑子还待字闺中,楚韵猜出这是小姑子杜月。
旗人重姑奶奶,杜月娇生惯养久了,生得富态,长得不似清秀的杜家人,老觉着窄袖旗装自己穿着丑,家里又不让她穿汉女的衣裳,见小嫂子出来便一直看个不停。
楚韵不会梳旗头,也没有旗女的衣裙,脱了嫁衣后,便穿了楚老太太传给她的大袖吉服,老太太的衣裳是好衣裳,只是年岁已久,穿起来不大鲜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