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清不记得自己握了多久的旗帜,当他重新睁开双眼,粗糙的瑾麻之外,正是站在罡风中傲然持剑的付清乐。
他以空前的决心和毅力守住了阵法,一人一剑不让任何伥鬼有逼近的可能。他的衣服勾了丝,发冠松了口,有狂风刮破的,也有野兽撕裂的,眉宇间兀自锁着一股杀气,但眼中不似最初的平静。姜云清与他对望,无法忽视他已经充血的眼睛。
付清乐硬生生撑了两个时辰,守了身后人两个时辰。
不说意志和实力惊人,这已经是内力的最大极限,随着时间的流逝,每一招都在掏空心血,可招魂旗依旧不曾停歇。龙逐放肆颤抖,隐有断裂之兆,付清乐便拼命压住剑柄,终是跪坐于地。
江蘅坐在席前与霍珣说,要是他再不累,大家都要看累了。
霍珣正扶着额头冥想,因时间拉扯得太长,他已然神游天外,又或许是在感知弟弟的安危,听到江蘅这句话,他才睁开眼,看向被伥鬼逼入末路的付清乐。
根本没有人赢得过无止无休的角斗。
有人说,只要不守阵不就行了?
招魂旗召来亡魂,没了阵法,他们面对的就是各种猛兽,起码比伥鬼好对付。
如果不守阵,直到死也无法出来;如果立旗,至少还有一个规定时间,能撑过便算赢。
但傅应松偏不喊停,那杆黑旗就得一直立下去。
想来付清乐崩溃也是迟早的事,不过他能撑这么久,的确令霍珣刮目相看。
“宗主来了。”江蘅话音刚落,霍珣便感觉有道阴影笼罩在自己头顶。他回了头,兜帽遮住了来者的大半张脸,因着场外含混的光,对方露出的肌肤比常人都要白净几分,似乎应了那句传闻中的“百病缠身”,但只有他们知道,斗篷底下的人从来就不是什么无辜的哨鹿。
在众人如出一辙的装束里,认出萧之悌并不难,霍珣甚至能够想象被他藏在兜帽下的笑意。这人长得极妙,生了一张清贵公子的脸,占尽了优势和便宜,却并非难以触摸的高岭之花。谁来与他亲近,他都很好说话,借着传闻里的身子孱弱,只会让人觉得他过于温柔,相处十分舒服,因而得了一句“萧郎真君子也”的美言。但无论是笑还是凝视,他的目光永远都望不到底,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所以说他很有优势,苍韵阁宗主就是这样被他骗的。
更不用说心高气傲的傅应松,他沾沾自喜拿捏了萧之悌,还能让人家无偿为自己治好双腿,这次他是跟着萧之悌一起来的。
因此,在得知擅闯者是付清乐时,他立马下令换了薛本宁,似乎付少主的落魄让他更加得意。男人一贯喜欢在弱小的人面前表现,他俯瞰下方的角斗场,向身边的萧之悌炫耀:“瞧瞧,这就是所谓的天之骄子。”
还不是沦落到他的手掌中?
和霍珣猜得毫厘不差,萧之悌确实挂着笑容,他的恭维让傅应松很满意,忽而话锋一转,指向架在轮椅上的双腿,“我这腿,到底什么时候能站起来?”
萧之悌的声音在场内竟不太真实,听着倒是多了几分病感:“快了,你放心。”
傅应松哼了一声,他亲眼所见萧之悌的药曾让堂兄鹤发童颜,就像重塑了肉身一样,那么治好他的残腿又有何难,“你有这样的本事,为何不先治好自己的病。”
他也听信了传言,江蘅坐在旁边有意无意地摆弄着桌上的茶盖,眼中的轻蔑不加掩饰。反正傅应松从不会关注像他这样微乎其微的人,他已经懒得说一句愚蠢了。
萧之悌把江蘅的动作尽收眼底,和他其实是一样的看法,回道:“我这是心病。”
傅应松还想再说什么,江蘅换了个姿势,歪向一边饶有兴致地问:“若子曰参加仙剑大会,与他碰上,谁更胜一筹?”
即便被打断说话,但他似是无意,傅应松也没办法发作,只能跟着去看角斗场里的情况。
霍珣清冷的眼底倒映着付清乐负隅顽抗的身影,有他坐镇,居然能让阵法中心的人安然无恙,不止伥鬼们摸不上一片衣袍,至今还无法窥见本尊容貌。
他不急着答话,盯了片刻后,目光里瞧不出太多情绪,指尖轻轻点了点额间,道:“我有一剑,名为雪走。”
江蘅挑眉,“何意?”
“可以一试。”
霍珣会期待未来能有一个这样的对手,但付清乐能否活着都是未知数。
他只要一呼吸,喉咙里就卡着股铁锈味,这时候的他已经虚脱到站不起来,说是眼花缭乱也不为过,他更是什么都听不见了。
姜云清赶在伥鬼的下一轮暴怒之前,就把人拖回阵中,付清乐还想继续守阵来着,抬手召剑时,反而吐了对方一身的血。
“……………”付清乐一时眼花得很,看谁都有重影,因为离得太近,盯着盯着两只眼睛便向中间靠拢。他攥紧姜云清的衣服,话不语血先出,差点就要自爆灵核了。
无论是谁,看见同伴如此义气的举动,心中都会有所感触,姜云清亦是,他十分认真地说:“付清乐,你是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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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打个半死也不忘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