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刚过方河送了一次芽菜给张府,没想张太太再次向方河传话让苏小月进府一趟。
于是苏小月在第二次送芽菜去张府的时候,就租了方金贵家里的牛车去的,方河留在家里做事。
她去的时候把方为也给带上了。
到了张府,叫了精个小伙和厨房里的人帮忙把芽菜搬回府里,苏小月带着方为去了后院,这次方为带上了写好的字帖,这是苏小月交代的,内容却是方为自己写的,临坐上牛车的时候,苏小月看了一眼,字迹工整,一笔一划还挺干净的。
没想写的内容是苏小月第一次考方为功课里时问的那段:“治本于农,务兹稼穑……”
这一段,苏小月也比较喜欢,没想方为居然也留意到这一点。
这次苏小月见到张太太,觉得她整个人都憔悴了,精神也不好,苏小月以为张大人又拿什么字谜难住她,没想张太太好半晌也没有拿出字谜来。
她看到方为时,眼前一亮,向一旁的嬷嬷说道:“去前院跟大人说说,小神童又来了。”
贴身嬷嬷自然知道太太的意思,于是欣然领命去了。
张太太拍了拍苏小月的手背,看着苏小月那脸上掩也掩不住的喜色,笑问道:“月儿这是遇上了什么喜事儿?”
苏小月于是把家里买下山头的事说了,上次寻张太太借银子就已经说了一遍的了,这次说的是开垦成水田的事。
张太太听得目瞪口呆,许久才感叹道:“月儿,好在你们住在方家村,那儿偏僻,没有什么,说实话,你们今个儿想出来的东西可是天大的发现,若是被工部的人知道,你们可不得安宁。”
刚才那一瞬,张太太差点派人去前院把张大人叫过来,忽然想起夫君已不在朝中为官,朝中又分派细,斗得你死我活的,这个时候不管什么新发现,什么造福万民的东西也只能缓一缓,保命要紧。
苏小月被张太太这么一说,心里头还真紧张起来,她倒是没有想过这时代有没有梯田,有没有这样引导水源,但正如张太太说的,方家村里偏僻,整个永丰县都偏僻,就算所有村人都知道,也最多在永丰县里实行吧,再说永丰县的县令大人,有张大人和祁家镇压,他们也就不用担心了。
自从苏小月知道霍家是公爹派来的,心里就踏实多了,这么一座大靠山,还有什么可担忧的。
两人没有聊多久,前院的张大人就匆匆来到了后院,进了花厅,张自在看到自家夫人,脸就别了过去,神色冷凝,再没有以前的温柔小意。
就这小小的一点变化居然被心思细腻的苏小月给发现,她不动声色的在两人身上打量了一眼,自从张大人进了花厅后,张太太的身子基本坐得僵直,眼敛微垂,居然不敢看张自在,这着实使她惊奇,上次来的时候,张大人把张太太放在了心尖上,在乎的紧,两人说话也是一来二往的,感情非常的好。
可这会儿看来却冷冰冰的,张大人有意回避张太太,张太太却像做错了什么事似的,也不再主动说话。
厅里只有张自在和方为一老一小两个声音对话。
方为把手中的字帖交到张自在手中,站在原地有些局促不安。
张自在细看了字帖,满意的点了点头,垂首问方为,“为何选了这一段?你可知这一段是何意?”
方为恭敬的、身姿端正的回答道:“学生选用这一段全因家母曾检查我功课的时候曾问过这一段,于是便记上了心头,后来理解了意思,方发觉家母的一番用心。”
方为这么说着,张自在不由得往苏小月看去,苏小月被小家伙的话急得脸红,坐立难安起来。
这孩子说话,怎么又扯上她了,她那日检查他的功课,正好看到千字文里有这么一段,觉得喜欢便问了,没有多想,没想这孩子却放在了心上。
张自在意味深长的眼神在苏小月身上停留了一会儿,接着看向方为,问道:“那你可知这一段的意思?”
方为恭敬的解释起来,“治国以农为本……”
方为冉冉而谈,在一个六岁的孩子身上,却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等方为解释完,张自在满意的点头,接着又问:“你对这段有何想法?”
小家伙想了想说道:“我尚且不知道这段真正的好处在哪儿,但我只知道这几日家里人开荒山头地的时候,个个脸上的笑容使我觉得农业的重要性,当我看到家母脸上的笑容时,我便觉得庄户人家里的田是何等的精贵,家母为了田地的事也一直操劳,我看到我家里的银子多了又少了,可家里人的笑容却多了。”
苏小月在一旁听着,心中感动,眼眶里不由得积了泪水。
张太太在一旁拿帕子抹泪,不由轻声感叹,“若是我的孙子,恐怕也有这番大了。”
那声音很低,然而坐在对面不远处,又是练过功夫的张自在却是听了个全,刚才方为那番话也着实使他触景生情,自己一双儿女,年幼时也是这番可爱聪明,可是后来在政斗,遭受其害……
往事不堪回首,可自家夫人那伤心劲儿,心里头又有些心疼起来,他不由得看向自家夫人,正好对上张太太看过来的眼,两人在空中目光交汇,一个关切,一个温婉脆弱,张自在一叹,收回目光时闭了闭眼,脸上神色又恢复冷然,张太太看着他又恢复了回去,心里落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