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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语气错愕,但黎彗压根没想理他,起身出了房间,等再回来手里拎着个小型医药箱,箱子上面绣着些可爱的小黄花和小梨花。周钦玉面色古怪道:“没想到你还有这一面。”
黎彗:“……”
周钦玉被他摆弄着,涂上药膏,又抹红药水,他嘶嘶倒吸着冷气,真疼了就骂黎彗两句,但骂的都是爹,所以黎彗没什么感觉,仍旧面无表情地给他清理伤处。
“这不是你的药箱吧,”周钦玉猜测,“是金曼的?”
黎彗嗯了声。
周钦玉笑了笑:“我还以为你们俩关系不好呢,看来我想错了,你俩关系还蛮复杂,但至少要比你和你爹好多了。”
黎彗没做反驳。
他清理好最后一个伤口,心里默念了一句真是心大,他大大小小数了一遍,不算淤青,见血的伤口周钦玉身上就有六七处。但这人却好像没事人,伤口难道长在别人身上,不然这人怎么还能乐呵呵的在这里和自己闲扯家常。
如果不是偶尔动作放重,周钦玉会倒吸两声冷气,黎彗以为周钦玉根本没有痛觉神经。
屋里皮革的味道浓重,其间还隐隐夹杂着铁锈般的血腥味。黎慧脑海一闪而过金曼身上如出一辙的伤痕,但思绪还没聚拢,就被周钦玉啪嗒一声响指打断了。
“你这小孩怎么不尊重人?”周钦玉在他眼前晃了晃手,笑道,“坐在我面前老发呆。”
“黎珂明是不是打你了?”
黎彗语气平静,虽然是问句,但两人心里都明镜般清楚,只是公然戳破总有些不合时宜的难堪。
周钦玉笑容一滞,意兴阑珊道:“大人的事小孩少掺和,你好好学习就行了,不用管那么多不相干的知道吗?”
黎彗盯着他沉默地对峙,他以为这么一直等着,对方总会败下阵来,或许会用嘲弄的语气说出自己被迫害的种种,但没有,周钦玉表情始终不甚在乎,让黎彗有些束手无策。
因为寻常人需要的安慰好像在周钦玉这并不通用,面前的人看似像浮萍柔水般轻和,可一旦靠近,就发现是铜墙铁壁。你如果执意探寻,说不定会被一口咬断脖颈。
“那我回去了,”黎彗说完便起身,如他所料,周钦玉波澜不惊地望着他,等他走到门口,甚至懒洋洋挥了挥手,俨然是要送客的模样。
黎彗步子一顿,转头看向周钦玉,语气难得认真道:“你不适合这里。”
他说:“你该回你适合待的地方。”
周钦玉怔了怔,但也只是短暂的一瞬,便浑不在意地反问道:“那我该待在哪?”
黎彗皱眉:“反正不是在这。”
周钦玉哼笑一声,没做评价,只摆了摆手道:“快走吧,好好做你的卷子,听说过几天你就开学了。你爸还让我接送你上下学呢。”
黎彗走出门的动作很是僵硬,大概是联想到周钦玉送自己上下学这件事情非常诡异。
先不说周钦玉会不会开车,首先他本人能不能起床就是一个未知数,毕竟此人整个寒假作息都极其不健康,白天补觉,晚上不知道去干什么,他完全无法信任周钦玉能准时准点送自己上学。
*
三月初春,清晨总还捎着点冬天的凉意。黎彗起了个大早,开学典礼要求必须穿春季校服,统一是单薄的制服,里面一件白衬衫,外面黑色羊羔绒外套,一点儿也不抗风,站在门外会瑟瑟发抖。
黎彗认为自己早前的猜测是很正确的,而且非常具有远见性。他在门口等了半个时辰,都没见周钦玉有动静,有些不耐烦,觉得不需要再等,便催促司机现在就可以启动车子。
“少爷,要不要再等等周先生?”
司机面露犹豫,毕竟下达命令的人是黎珂明,他的职责是送黎彗和周钦玉一起去。若只有一个人,恐怕交不了差。他心有戚戚为黎彗拉开后座的车门,黎彗果然摇了摇头,腿正要迈进去,肩膀被人从背后轻轻握住。
黎彗一怔,回过头,讶异道:“我以为你不会起来。”
周钦玉没有搭话,推着黎彗的身子让他进去,两人并排坐进后车厢。黎彗见他一脸疲惫,忍不住强调道:“你不用真的送我。”
周钦玉闻言,不冷不热地瞥他一眼:“这事由不得你,也由不得我。”
黎彗听明白他的画外音,心里难免感到憋闷。他透过车前镜观察着周钦玉,微微紧闭着的双眼,长又浓密的睫毛,还有那道没有结疤的伤痕,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完全消下去。
如果要说长相,其实周钦玉是偏女像的,因为那头长发,很容易被人误会是个高挑的女孩,可周钦玉给人的气质又恰恰很男性,奇妙的,最终竟然能够糅杂出一种雌雄莫辨、超越性别的美。
睡着后,周钦玉整个眉眼都柔和下来。黎彗望着他,诡异地萌生出想要亲近的想法,这时司机猛地一刹车,提醒后座两人已经到达学校,黎彗很快收起心绪回过神,周钦玉也缓缓睁开了眼睛。
“去吧,”周钦玉在车上小憩一会儿,脸色渐渐红润了些,说出口的话也客气许多,“在学校乖乖上课,晚上我还会来接你。”
他在说什么?黎彗心里嘀咕道,这是在哄两三岁的小孩上幼儿园吗?
周钦玉见他迟迟不下车,没忍住勾了勾唇,道:“怎么?是需要我给你一个早安吻吗?”
黎彗表情可能有一瞬间是呆滞的,不然也不会听到面前的人忽然发出揶揄的笑声。他从脸烧到脖颈,或许全身上下都在发烫,但好在还有校服掩盖。等他浑浑噩噩地下了车,坐进教室,脑海里还一闪而过周钦玉的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