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恩其一看就知道这是弓弦所伤,白霜是真刻苦,夜里怕是没有休息,一直在扳弦。
她的新弓与裴峋的十分相似,都是规规矩矩的制式,没甚么特点,但胜在稳定,没有什么大毛病。
见乌恩其看她的弓,白霜开口:“殿下费心了,还劳您专门为我准备了把弓。”
“嗯?”乌恩其喉咙里发出疑惑一声。
“昨天和您学完,我便回酒肆了。裴公子晚些时候来把弓给我,说是您给我的。”
乌恩其心下好笑,她目前看不出裴峋有什么能当卧底的特征,心软又容易动摇。到底是南边无人可用,还是裴峋心机深沉,连她也没能看出什么破绽来?
她看向裴峋,裴峋低头羞涩一笑。
她视线向下,看到裴峋的手虽然有伤,却远远比不上白霜的:“你要学就好好学。”
裴峋委屈道:“我学了,只是白姑娘太刻苦,我比不上她。”
乌恩其觉得白霜是个空心的人,她的血肉里装的不是脊梁骨,而是芳娘,练箭也是为了芳娘。
这样不好,但白霜有确确实实因为这个缘故无比刻苦。她好像从不关心外物,只能盯着手中一件事,如今这一件事是学射箭,那她就付出全部精力把箭学好。
裴峋就不一样了,他虽也足够认真,但到底少了一股心劲。看来他的确不是块习武的料子。
若要比划三招两式,其实不难做到。难得是人外有人、境外有境,共同去霍伦的老帝师格杜年轻时,便是乌恩其触碰不到的天外天。
格杜原先为军中主将,后来随着年事渐高,便退下了专教王公贵族武艺,再后来岁数更大了,便挂个闲职。这个老头一辈子克己复礼,常常被贵族纨绔少年讽刺他“生错了地方,合该去南边舔甚么圣人的臭脚”。
乌恩其的射艺几乎全部学自格杜,她自认为只学到七成。她能心中紧锁目标,无论是天上的飞鸟,还是腐草里的萤火虫,都逃不出她的眼睛。她一旦选定了箭的落点,剩下要做的只是把箭射出去。
就好像预知了这支箭的走向似的,自然百发百中。
可乌恩其知道,再上一层才是真正的功夫。物我两忘,与天同齐。自是化为流水落花,见万物如己体肤,一呼一吸,尽在掌握。毋庸目送归鸿,何须手挥五弦。睢盱俯仰自得,逍遥游心太玄!#
越是心无旁骛之人,越有可能摸到这个境界。乌恩其知道自己不行,她挂念太多,本身也不醉心武学。
裴峋这天赋还不如她,但白霜不一样。白霜内心执着,从某一方面来说宛如稚子。指不定真能学出些什么来。
有好些功夫传男不传女,所以达慕大会几乎从未有过女人身影。乌恩其是多年来第一个,不光参加了,还拿到了骑射的头名。
如今她有心让白霜成为第二个拔得头筹的女人,只是不知白霜的想法。白霜有天赋,还有天生一把神力,若真能学成,便该是众人围着欢呼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