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又一场大雨倾盆而下,将本就湿润的废墟泡得更为松软,过去的城市痕迹就这样一点点地被大地吞没。
雨水拍打在画上,画里便开始了狂风暴雨。
无处可去的画中人们躲回家里,冲进教堂,或是在大街上与亲人爱人紧紧相拥,衣服被吹得鼓鼓囊囊,以激烈的情绪等待死亡降临。
“都毁了,都毁了!”
灰暗的不远处,一道佝偻的身影疯疯癫癫地举着画笔:“为什么还不来找我,为什么还不给我解脱?为什么要让我目睹这一切!!”
“太残忍,太残忍……”
他旁边的几l幅画正是污染域里的宫殿,其中一幅就是死不瞑目的汉萨姆,倒在布满画像的大堂里,身下血流成河。
“我该叫你什么?”黎危慢慢走近,目光从一幅幅画上挪开,“汉萨姆?还是费勒?”
对方缓缓转身,那张脸和黎危杀死的“汉萨姆”长得一模一样,只是更加癫狂与憔悴,仿佛得了老死病一样,脸上刻满了岁月痕迹。
最重要的是,这是个活人。
黎危都有些意外,他本以为创造这么大一个污染域的存在绝对也是个污染物,但这位不知名为费勒还是汉萨姆的人竟然还活着。
只是大半边身子都已踏入了混乱的深渊。
黎危无法检定他。
真的是个秩序者。
“费勒,我是费勒·汉萨姆。”费勒呢喃着,不可置信地看着黎危,“天啊……终于来了!终于来了!”
他抓着画笔,连滚带爬地跪到黎危面前,抱着他的腿抬头拼命哀求,即便被大雨浇头也不眨眼:“让我死吧,神啊,让我死吧!可怜可怜我这个连笔都握不住了的废物!!!”
周围的污染浓度总算正常了,都不用检定,黎危也知道超过了百面骰的数值上限。
游厄微微弯腰,看着费勒的眼睛微笑:“你再碰他,我就把你切片——保证让你亲眼看着我怎么在你身上雕刻。”
费勒连忙松开黎危的腿,惊恐地往后挪动屁股:“魔鬼,你是魔鬼!!”
游厄满意起身。
黎危缓缓道:“他们本来可以活着,却被你困在了画里。”
“胡说,你胡说!你知道什么!?”费勒挥舞着手臂,怜悯的眼神里又夹着丝丝缕缕的愤怨,“是他们求我,求我为大家打造一个乌托邦!!我不想的,我告诉他们,一旦进去,就算活着也是死了,可他们满眼绝望地看着我,我不忍心……我不忍心啊!”
“我自愿被大家抛弃。”
“他们见到了完好无缺的主城,美好得仿佛从未被战争破坏过,壁炉的暖光驱散了他们身上的绝望,辛辣的酒水让他们忘记了过去的痛苦……只有我,只有我还面对废墟残骸,永远走不出那场战争!这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你们懂吗?”
“只有我不能忘,你
们又懂吗!?我忘记主城忘记战争忘记他们忘记痛苦,那画中世界就会崩塌,他们就会被虚无吞噬!!”
费勒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了两步,并摆动手臂,轻声说:“我只能日复一日、孤苦伶仃地穿梭在这片废墟里,我得看着这些残垣断壁去回忆它们曾经的模样,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在脑子想象,在纸上画出来。”
“我得画出来!”费勒突然提高声音,举起一幅画猛得砸在地上,“我得看着他们向美好而生!而我,就像狼群的弃子,孤独地忍受污染侵扰。”
“我走遍了这片废墟的每一个角落,留下了一张又一张的画,用颜料、用泥土、用乌鸦的血与羽毛,一刻也不能停歇!!”
“九十七年。”费勒摊开手,看看游厄,又看看黎危,“你们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