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岂有此理!”
董卓暴怒地掀翻面前的案几,吓得堂内那些侍卫女婢慌忙拜倒在地。堂下的李儒和田仪,则只能无奈垂首,无辜地忍受着董卓的滔天怒火。
对于董卓为何会如此,李儒和田仪心中其实是明白的。而且,他们更明白,董卓此时的暴怒不可避免。
究其原因,还得从何咸离去之前说起。
那个时候,董卓已然做好了处置董璜、演绎一番大义灭亲的戏码。如此一来,便可借由蔡邕之口,向那些士大夫传达自己的英明和戮力匡扶汉室的决心。然而,董母的出现,非但令董卓灵感一现的大戏化作了笑话,更令何咸心生叛离。
假如仅仅如此,董卓也不会如此勃然大怒,最多只会冲动地派人前去诛杀何咸,以求斩草除根。可最可恶的是,董卓以为自己听从了董母之言,也算奉行了汉代以孝治天下的原则,起码会赢得蔡邕的好感。
故而,董卓还洋洋自得留下蔡邕一同进膳,并在席间询问了一番蔡邕对自己做法的意见。蔡邕并未明确回答,只是说了曾子侍孝这一典故。粗鄙不文的董卓当即以为蔡邕是在称赞自己有先贤之德,高兴地还主动向蔡邕敬了几樽酒。
然而,待蔡邕离去之后,李儒才敢解释了曾子侍孝的典故。故事讲的是,曾子在耕田的时候,不小心锄掉了一颗秧苗,惹得他那暴躁的父亲大怒,直接用粗棍子将曾子打晕了。而苏醒后的曾子,第一句话便是问他父亲伤到手了没有。
曾子的老师孔子听闻了此事,当即狠狠教训了曾子一番,言这种做法完全就是愚孝。听完这样的解释董卓才明白,原来蔡邕竟然是在讥讽自己是非不分,愚不可及!
被文化人这样拐弯抹角地骂了一通,他的怒气当然难以遏制。可偏偏这个时候,军营里又传来了吕布率并州狼骑突纵凉州兵营的消息,如此不顺的事情赶到一块儿,不令董卓暴怒,简直都不可能。
最直接的后果,就是在董卓掀翻那方案几之前,还亲手将留在府中邀宠卖乖的董璜狠揍了一番——失去了董母的庇护,可怜的董璜被打得哭爹喊娘,那凄惨的模样,令一旁的李儒和田仪看着都觉得牙酸。
估计,这次没有两个月,董璜别说下床,估计连生活自理能力都没了。
“一个弑杀上官的狼崽子,还有一个连爹都没了屠户子,竟然都敢如此小觑老夫!”
董卓暴躁地在堂中来回走动着,思忖着吕布如今乃并州将领之首,他还真的不能轻易处置。一腔滚滚的怒火顿时便转移到了何咸身上,不由喝令道:“杨定,你率两千凉州铁骑,将那个何家子给老夫带来,老夫倒要看看,他究竟有何傲气如此猖狂!”
“董公不可!”闻听董卓如此一言,田仪当即拜倒求情道:“悉文虽年少,却乃不世之才。董公欲谋大业,必然要广纳贤才,收拢名望,方能成就一番伟业。”
“荒唐!”董卓重重叱喝,犹如一头雄狮般咆哮道:“老夫如今已尽掌军权,世人皆要仰其鼻息,如今废立大典已成,外朝士大夫亦然衷心投效。老夫之前善待那个失了势的何家子,不过隐忍之时的权宜之策,孰料这屠户子如此不识抬举,留之何用?”
“董公,悉文不过年轻气盛,更何况他不忿之人不过董校尉,并未对董公有所不敬。”田仪被董卓那凶悍的气势压迫,只能苦苦求情。同时一双眼睛不住向李儒瞟去,期望李儒可以帮他一把。
然而,李儒却仿佛陷入了沉思一般,对眼前两人的争辩充耳不闻。
直至董卓一意孤行,再度下令让杨定前去捉拿何咸时,李儒才悠悠叹了一口气,开口道:“董公言之有理,这何咸虽有才智,然心性不定又桀骜不驯,留之无益,不若斩草除根。”
“李郎中?”田仪愣愣听着李儒的这番话,仿佛不认识李儒一般。
董卓则畅快大笑,不由颌首称赞道:“果然不愧乃老夫智囊,果敢犀利。留着那何家子只能令老夫威风扫地,趁早铲除,也好早日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