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何咸交代后的卞秉,偷偷地从后营溜了出去。看着卞秉身影彻底消失不见后,何咸才施施然地整理了一番衣冠,装作慌里慌张的模样跑来辕门。
此时辕门一片乱糟糟,看着外面叫嚷的那些士卒,何咸脑中蓦然便闪过一个词儿:来者不善。
且不说那群人一个个顶盔掼甲、杀气腾腾,明显就是来找茬儿的模样。就是领头那位将领,一副凶神恶煞的长相,何咸也不会认为这群人是代表司空大人来给自己送温暖来了。
不过,纵然心中已有了准备,也大概知道这群人为何而来。但看到那领头将领浑身透出的那股剽悍和煞气,便知此人是位货真价实、浴血疆场的宿将。一时间,那强大的气场也压得何咸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大汉高坐马上,抬起手中大刀指着何咸,神情倨傲无礼:“你就是何咸?”
“正是。”何咸眉头微挑,心中很是不爽。
不过他也未轻举妄动,毕竟虽然他明确知道这家伙是来找茬儿的,但还不清楚这会是何等程度的找茬儿。若是只仗着自己是凉州人来欺负自己这位失了势的公子,给自己一个下马威,那忽悠他一番也就罢了。可若是别有意图,或者就是要将自己往死里整的,那就不好说了。
“不知将军高姓大名,何咸又何时得罪了将军?”直到此时,何咸还一直表现得彬彬有礼。
这大汉显然很为自己的名字感到自豪,闻言后更加一张脸不由更加傲慢张狂,横刀立马地说道:“我乃华雄!”
“华雄?就是那个……哈哈哈。”一听这个名字,华雄身上再多的煞气也不能令何咸忌惮了。甚至,这个名字一出现后,何咸都觉得华雄身上那股煞气都是一种讽刺。
古往今来,不少壮志未酬的名将令人扼腕叹息,也有籍籍无名的将领死于非命。可华雄偏偏不在这两者之间——这位大将可谓赫赫有名,可他却因为被人杀得出名的。
何咸可以断定,若不是罗贯中老爷子为了烘托关二爷的威武形象,将孙坚的功劳安在了关二爷身上的话,那华雄只可能是一个可悲的二流武将。
当然,没人否认华雄的武力。但问题真的是,华雄这个名字之所以能被后人皆知,最大的缘故还是因为后人更想知道他究竟是被谁杀的……
何咸的此时反应,当即比任何游戏中的嘲讽技能更能令人怒发冲冠。尤其华雄这等暴躁自傲之人,更是瞬间被气得三尸炸神:整个西园军营,谁听到自己的大名,不是被吓得浑身发抖、噤若寒蝉?可这个该死的何咸,听到自己大名之后竟忽然笑了起来,这是个什么意思?
更可恶的是,什么叫‘华雄?就是那个……哈哈哈’?
那个‘哈哈哈’是个什么鬼?
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暴怒之下的华雄,再无心思同何咸废话。他猛然掣动战马,奔骤如雷。赶至辕门侧的鹿砦时,陡然大吼一声扬起手中的大刀,竟一人一刀将那鹿砦挑了起来,直接在空中劈了个四分五裂!
被华雄如此神威震慑,满营将士无不变色。就连何咸身旁的许凉,也不由皱紧了眉头,开口向何咸附耳说道:“公子,此人武力强横,麾下那一千余铁骑更是骁锐。一旦冲突起来,我等并无胜算。”
话虽这样说,但当华雄冲破鹿砦的时候,许凉随即也大喝一声。一众士卒皆在许凉号令下,围成一个圆形的长枪阵,将何咸死死护卫其中。营中其他军士也都闻令而动,在各级军官的指挥下,开始有条不紊地将华雄极其铁骑包围起来。
不过,情况也的确如许凉所说,华雄此番带来的一千铁骑皆乃善战之士。他们纵马往来突纵,不时冲破那些赶来围困的士卒。看到那些士卒在战马铁蹄下吓得脸色惨白,不由怪笑连连,嚣张无比。
此时华雄才感觉找回了几分面子,立于何咸面前漫不经心地抚摸着手中大刀,声音傲慢:“何咸,本督刚被司空擢为都尉,手下兵士却不满编制。闻听你麾下士卒远超一部,今特意前来调兵!你若速速交出两千人,今日便相安无事。如若敢抗命,军法从事!”
何咸麾下士卒的确是超过编制的,盖因他杀了张璋、伍宕之后,从两人那里选了一千人充入军营。不过纵然如此,何咸手下也只有三千余人。毕竟,当初许凉领兵同张璋那只骑兵弓手厮杀一番后,也折损了一些兵马。
可现在华雄张口便要何咸交出两千人,分明就是将何咸往死里逼。一时间,闻听华雄如此要求,许凉等不少忠于何咸的将领,既愤慨又不敢轻举妄动。
包括何咸,这时也望着华雄一脸凝重。不过,与那些将领不同的是,何咸看着华雄的眼神中,多出了那么一丝丝的疑惑。
“何咸,本都尉此番奉命而来,你岂敢抗命不遵?须知如今董公已然废立了皇帝,正是需加备兵马震慑宵小之时,尔等还不速速安排妥当!”说到这里,华雄顿了顿,又语气着重补充道:“记住,某只要壮士,可不要滥竽充数的杂碎!”
说罢这句,华雄张狂大笑,视何咸这偌大的军营为无物。然而,刚笑了两声,华雄的脸色便奇怪了起来,因为这时候,他看到何咸竟然也笑了起来。而且,笑得还那么诡异!
正当华雄作怒叱喝何咸为何发笑时,却不料何咸快他一步,脸色骤然大变,厉声喝道:“华雄,你好大的够胆,那人明确说你只从我这里调一千五百人便可,你缘何又多报了五百之数?”
“放屁,董校尉明明说是要让调两千人,激怒于你……”华雄条件反射地回口,然而反应过来后,不由恼羞成怒:“小贼,你竟然诈我?”
“当然是在诈你。”何咸这才笑得灿烂,笑得明媚,轻拍着手讥讽道:“我刚才就会怀疑,如你这等粗蛮武夫,若想讨要我兵马直接明抢才对,可你说出了我麾下超过编制这个借口。”
“若是仅仅如此也就罢了,可你偏偏还说出了司空废立皇帝一事,借加备警戒一事为由……言多必失,得意忘形说的就是你这种蠢货!”骂完华雄,何咸心中不由又升起一丝恼恨:董璜,你这小王八蛋,还没完没了是吧?
华雄被何咸戳破计谋,面上神情一僵,登时彻底恼羞成怒,手中大刀挥动,喝道:“不管是何借口,今日某家便要知道,你这两千兵马到底是交还是不交?”
“交你大爷!”何咸破口大骂,犹如泼妇般喊道:“你为司空大人卖命,我等又何尝不是司空麾下铁血将士?想要兵马,找你老母生去,少来本公子这里丢人现眼!”
所谓骂人不揭短,何咸这狠毒的骂法,就算在后世也是跟阴损的,更何况这还是在饱受儒家礼仪熏陶的汉代?
华雄一听这话,登时气得头发都竖起来了,眼中闪过一道阴狠的戾色,当即策马向前喝道:“黄口孺子!竟敢违抗军令,欺辱上官,且吃某一刀!”
未待守护何咸的士卒反应过来,华雄一人竟如虎入羊群,劈涛斩浪般杀了过来!那等威势,果然不愧凉州第一猛将!
然而,这些惊惶悸怖的将领和士卒,甚至包括华雄,都没发现何咸大骂华雄的时候,神情已有些明显轻松起来了。甚至,就在华雄策马冲来之时,他那神情更是有恃无恐,最后甚至还勾了勾手指,对着华雄贱模贱样调戏道:“小样儿,你来呀,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