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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双手仍然沾满了鲜血,一个身影迅速地奔向她,就在扶光以为自己要被撞到时,那人却徒然穿过自己。她回过头,那件毛衣她记得很熟悉,是她亲眼看着江芝一针一线制出的毛衣。“她”奔跑在湿滑泥泞的小路上,连摔了好几跤,就算裤子被划出一大个口子,膝盖蹭破了皮也浑然不在意。
扶光只迈出一步便赶上了那个不顾一切奔跑的孩子,她回到简陋破旧的房屋时,油灯已经熄灭。雨通过屋顶的破洞泄进来,只有这时,月光才会照在她身上。江芝躺在床上,手已经垂在了床下。扶光眼见此幕身形微微一抖,她踏破每一寸月光走向那个嚎啕大哭的自己。安慰的话苍白无力,更何况自己也听不到。所以扶光只是轻轻伸出手抚摸着自己的头,哪怕是没有实体的灵魂。
越是惨痛的回忆就越是能找到那些破碎的意识,只有极大的痛苦才能勾起执念。扶光双目通红,真是死了也不叫人安生。她哼笑出声,笑着笑着,便耷拉下了嘴角。
扶光找到熟悉的小板凳,结果身体穿过椅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嘶——”怎么痛觉这么清晰,眼里的雾凝结成倾落的雨。扶光低下头,月光又一次避开了她。这些都是她潜意识里的场景,不要被过分影响。
“我未来是什么样的人?”
“是救世主。”“是败者。”“是能够救下很多人的家伙。”“是罪孽深重的杀人犯。”
啪——
扶光脸上鲜红的掌印乍一看反叫人忍俊不禁,她被扇得偏过头去。右眼看不见,碎发又遮挡视线,所以她看不清打她的那个人是谁。
她只知道那人的白发胜过雪,欠揍的语调连她都甘拜下风。
扶光轻啧一声,揉了揉肿起来的脸颊:“这是怎么回事,做梦都还会被打肿脸。”
“不打怎么让你清醒?”切茜娅用脚尖踢了踢扶光的小腿,抢先一步开口:“我濒死,所以少问那些弱智问题。”
扶光微张着嘴巴,想要开口却一个音节也没办法完整地说出来。切茜娅俯下身,眸光闪烁在那双翠绿的瞳子里。她嘴里咬着一根烟,手掌轻轻拍了拍扶光的右脸:“还真肿了?我也没用多大的劲儿啊。”
“清醒点,别被别人牵着鼻子走。理一理你那杂乱的思绪吧。别忘了你还欠我一大笔钱呢,小霉蛋。”她的声音越来越弱,再看向切茜娅时,早已不见人影,仿佛刚才只是扶光出现的幻觉。
那些人又一次出现在扶光面前,雷曼和阿扬的五官因为愤怒都有几分扭曲。那些被扶光杀死的人怒目圆瞪,恨不得将她手刃。
“如果不是你自以为是,我们也不会就这样白白送命!”
阿扬四肢不全,肠子也露在了外面,半张脸被剥去了皮:“阿光。。。。。好疼啊,为什么你要抛下我?”
“我的妻子还在家里等我,她已经有了八个月的身孕。。。。”
“如果不是因为你一意孤行觉得什么都可以自己解决,我们也不会落得这个下场。”
“你当初为什么要救谢温烬!现在整个坤灵星都要毁在他手上了。”
“你。。。。。”
卡嚓——
人头滚落在地上,血溅了扶光一脸。她反手将刀握住,“世界,玩够了吗?”
那些人影逐渐被雾气掩盖,扶光扬刀时的风将雾气劈开。世界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果然啊。。。。。想要把她炼成傀儡没那么容易。
他只看见刀光闪烁,下一秒便被扶光扼住脖颈压在地上,她将刀尖对准世界的心脏:“你到底想干什么?”她知道自己已经死透了,世界的话不假,扶光本是对收集残留意识这件事深信不疑。只是世界漏了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她永远不会被那些过往惨痛的回忆困住。她不会让那些痛楚留在潜意识里生根发芽,哪怕江芝的死让她痛彻心扉,也绝不会让过往成为桎梏自己的枷锁。
这也是为什么切茜娅会出现在她的潜意识里,那是扶光与生俱来的强大精神力,以这样的方式提醒她,别陷在负面情绪的泥沼里产生更多恶性执念。
扶光将手往下压,刀尖很快刺破了世界的皮肤。他脸上的汗珠落在锁骨上,扶光冷声道:“世界,这可是我的潜意识,我若是想把你这点意识体给碾成齑粉,比踩死一只蚂蚁还轻松。你故意误导我去寻找散落的意识碎片,就是为了你窥探到的那些我的不好的过去能再一次展现。与其说是寻找意识,不如说是你想以这种方法让我彻底丧失所有的意识,心灰意冷,也方便被你操控,是吧?”
世界总挂在脸上的虚伪笑容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他可是高等生物,从看见扶光的第一眼起就知晓了她的命运是惨死,在看到她强大的力量后,世界便已经起了炼制傀儡的念头。所以在谢温烬的术式袭来时,他废了整整两个晶核才勉强保住了扶光,如果让她假死,肯定会被那个叫罗霄的人探查出来。所以世界没有选择救她,而是只保住她的意识,身体死亡外加上意识封存,足以骗过罗霄。
只要引导她去寻找散落的意识,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让扶光陷在负面情绪中,从而诞生更多的怨恨和痛苦。当她失望透顶时,所有的意志丧失,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将她炼化。
“你们的确是高等的生物,但正是因为缺乏情感,所以你们最终只会落败。你只知道人类会因为悲伤和失望丧失斗志,所以不断地想要用那些回忆来束缚我,瓦解我。”
扶光久违地扬起肆意的笑容,刀尖又深入了几分,只听见世界隐忍的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