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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我去带我去。”石逊拉着裴朔往戟门的方向赶,“此事说来也巧,前两日我审个盗窃的泼皮,他为了让我从宽量刑,说了个奇事。”
“说是前几日在某商行地窖偷酒的时候,他从那瓮里倒了一小壶酒,当时地窖酒香四溢他没注意,等到回家想要尝酒的时候,却发现这壶里根本不是酒,而是火油。”
“火油!?”裴朔惊异反问,“这商行里怎么会有火油?”
“按照大离律例火油属于管制物,官署贩售或购买,需来我京兆衙门备案,如若商户私贩,轻则罚款,重则判刑,举报皆有功。”石逊说,“那泼皮本想着举报赚笔银子,于是隔日又回去踩点,只是那酒窖已经空了。”
“他说的有鼻子有眼,不像是说谎,我便去查了查。”石逊眯着眼睛回忆,“京城近日唯一的大宗火油备案,便是今日祭祀之时用在柴坛上的火油了。”
裴朔一惊,他猛然想起没有被点燃的柴坛,难道和此事有关。
石逊不等他细想,便滔滔不绝的说:“这火油数量庞大,不可能轻易消失,我便悄悄查了那商行,发现是关家名下的商行,又想起关千里最近过于跋扈,一副随时要飞黄腾达出人头地的样子,便觉得有猫腻。”
“如果真的如泼皮所说,那火油隔日就被运走,白日显眼,肯定是晚上运的,我便又从巡夜的更夫那里打听,那家商行连着几日都在连夜送货,居然胆子大到将火油藏在东市附近。”
怪不得柴坛点不着,原来是火油被人换走了?
可是慕容氏要着火油做什么呢?
“我暗中查探后,发现那些火油都被水浸湿的稻草包裹着,分成小罐装着,罐口还塞着布巾。”
裴朔站在原地,忽然觉得背上起了层冷汗:“小罐布巾……这是打仗才会用的火油罐。”
用的时候以布巾浸透火油,塞紧罐口,点燃布巾后只需要将小罐扔到敌军阵中,这罐子破裂,火油溅出,瞬间就能烧一大片。
“谁说不是呢。”石逊还要往前走,见裴朔惊在了原地,连忙安抚他说,“没事没事,老裴,我也是觉得不妙,于是找人将那火油罐子给颠倒了一番。”
裴朔:“……颠倒?何解?”
石逊:“我让人偷偷潜进去,将里面的火油倒出来浸湿在周围的稻草和木车木架子上,然后往罐子里倒了水混着沙子,这样味道浓重,不会被人发现火油被换,罐子里的东西也点不燃。”
他老神在在的说:“而且如果真的有人要点这火油罐子,不等到他们掷出火油罐,这木车和稻草就能原地烧着,管他是什么阴谋诡计,都要死在第一步了。”
裴朔:“……这事确实需和公主说,万一真是和慕容家有关,对峙的时候也多个筹码。”
“肯定和他们有关!”石逊斩钉截铁的说,“这半年京城火油的备案就是祭祀这一遭,慕容道全是太常卿,安排这些再容易不过了……”
“等等!”石逊忽然闭嘴,拉着裴朔蹲下,两人在书阁通往学宫的路边的假山花木中间藏了起来。
“怎么了?”裴朔有些奇怪的问。
石逊从草木的缝隙中看了一会,小声说:“那不是陈廷玉吗?怎么他也在太学?”
“陈将军怎么了?”裴朔想到石逊调查的与五仙馆“红烛”有关联得官员家眷,解释说,“陈将军与陛下合谋反间计,假装被慕容道全策反,挟持陛下,实际上是将计就计,从祭坛一路保护陛下至太学。”
石逊:“……真的吗?”
裴朔对于这个心细如尘的老友很是信服,石逊总是能从蛛丝马迹间觉察出许多事情,于是他谨慎的问:“陈将军有何不妥?”
石逊看着陈廷玉领着虎贲军将清晖阁的后堂重重围起来,在门口站了一会,似乎是在等永平帝的应允,片刻后推门走了进去。
“……那日顾天明使计半夜带着霍岁安出城,我便注意到了这夜里出城的路子,我猜此事被发现后,应该会有许多人尝试用这个法子出城。”
石逊远远地盯着清晖阁的后堂,小声的说:“几日前,陈廷玉将他那个三代单传的宝贝金孙,送出了城。”
“……或许是他早就知道今日要乱,为保平安,特意将人送出去?”裴朔猜测,“毕竟他要假装倒戈,演戏还是要演全套的。”
“不合理。”石逊轻声说,“如果他倒向慕容氏,慕容氏并未旗帜鲜明谋反,只是在朝堂上拉帮结派而已,他为何要送人出城,这不是漏了马脚?”
“……如果他是陛下的人,假意投靠慕容氏,他更不应该送人出城了。”石逊看着裴朔,两人四目相对,“他是这场谋反的胜负手,如果他不稳,陛下根本不会冒险用反间计。”
“为表忠心,他应该将家眷放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毕竟高位者多疑,伴君多年的陈廷玉应该比我们更明白这个道理。”
就在二人沉默之际,远远地从清晖阁的后堂传出了“陛下遇刺!来人护驾!”的呼喊。
他们听到这话面露惊异,站了起来,准备冲向清晖阁,原本学宫内的大臣们也随着这呼喊涌入后堂,但石逊却忽然停下动作,将裴朔拉着蹲回花丛里。
石逊:“……陛下遇刺,那些虎贲军为何不动?”
裴朔这才发现,与惊慌失措的官员们相比,守在清晖阁外的士兵们纹丝不动,除了方才呼喊着“陛下遇刺”的人,其他的人仿佛无事发生般。
……就好像是被人提前嘱咐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