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树旁边围着个篱笆栅栏,里面搭着简易的晾衣杆,上面晾着冻得梆硬的衣裳。
白桃认出来了,这是张大嘴的屋子。
她踩了踩底下的雪,蹲下身来刨开里面的积土,击土松软,上面的青苔早已被搅浑,显然是被人挖开过,刨开一层时,赫然露出一只穿着破布的手臂来。
安静的,不动的。
白桃轻触,那僵硬的手臂开始蔓延出温度来,于是她施展法力将那泥土全部剥开,这行为倒像是个掘尸的盗贼,也不知道这里的村民会不会朝政哥哥那里检举她。
小狐狸抿了抿唇,全部泥土挖开后,就瞧见地里半埋一少年。
沉睡的凡人,骨龄十二岁。
像是冬眠的幼虫,等待着春天的惊醒,白桃觉得自己约莫是刨错了坟,寻思着胡乱打搅别人宁静的冬眠,怕是不太礼貌。
正打算埋回去。
“嗯”
那少年突然伸出冰渣子的手握紧她的手腕。
紧着。
他胸腔的心脏正在慢慢恢复起伏,暖流回溯,满目点点的梅花下,白桃端视着少年的外貌。
满头银发,约莫是少年白头。
他的瞳孔很剔透,瞧着人的时候有一层缥缈的云气,唇畔薄而软,露出的肌肤叫人想到乳白色的马奶酒。
的确是松间明月,世间少年。
将自己的手腕从他手里收回,白桃拔了根簪子丢给他,起身而走。
少年半趴在坑里,有点犹豫。
他动作微凝,爬起道:“你,能不能带我走?”
白桃奇怪的转身,“你是谁?”
“我”
少年低下头来,他已经爬起身,光着足在梅树下冻得瑟瑟发抖。
她看出来他有所不能说,“这根簪子,没有刻印,你去当铺当了,花销一辈子足矣。”
不说失望是不可能的。
白桃掘坟的时候的颤抖和紧张,她隐隐约约觉得下面埋的是自己的阿兄,那个世上最好最要好的阿兄,她的妖魂在接触那少年的肌肤时感到贴心贴脉的战栗。
她告诉自己。
这就是阿兄。
可惜不是,她的阿兄依旧远在天涯。
肆虐的冷风吹刮着斗篷,白桃觉得冷了起来,耷拉着耳朵往回走去。
少年在她背后道,“我从齐国临淄出发,走了两年,才到这里。我,我不识路,我被山匪砍碎过,幸好我的脑袋掉进井里。长好了我就自己爬出来,我被狼啃食过一条腿,我在山洞里忍痛挨饿的找虫子,我翻了无数的丛山峻岭,我被村民囚禁起来当人畜,我。我我逃了出来,我好不容易找到了这里,我。我终于找到了你。”
白桃回头。
少年在忍不住发抖,有种难以言喻的落寞和茫然,“我不知道我要往哪里走,就是告诉自己,找到你。”
她狐疑道:“你这么疯,你家里人不管管你吗?”
“我没有家人,他们巴不得我死,他们就自己先死了。”
少年很是悲伤,梅花黏在他脸颊,随着泪水滴答落了下来,被风揉成了不同形状。
白桃很少见到男子哭泣,因为秦国律法规定,男儿哭,犯法。且他年岁和自己的小崽子差不多。
她头疼得紧,不知道怎么哄。
便将自己斗篷解下披在他瘦弱的肩膀上,“别哭了,再哭你得进牢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