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的夜,格外的平如死水。
李玥提着一盏孤灯,借着郁郁葱葱枝桠的阴薮,走进李府的一家小角楼里面。
“嘎吱嘎吱——”
小角楼古旧踩着楼梯还在吱呀吱呀的摇动,她只专心看着脚下的路,似乎已经融入这死水的夜色,连荆棘勾掉衣摆都没发觉。
“咕噜——”
上楼后,酒瓶滚落在她脚边,李玥停住脚步,见怪不怪的弯腰拾起。
一身酒气的韩非背靠着墙壁坐着,咸阳布庄里难买的紫布松松垮垮的披在他的肩上,他单手架在屈起的膝盖上,露出修长的脖颈和,眼尾垂下看她,“你来了。”
李玥吹熄孤灯,摸了摸圆润的灯柄,妥帖的放在一旁。
她开门见山:“拿着你给的寒冰玉,去求见了桃小主,不过没见到。”
韩非点了点头:“多谢。”
“没有见到,你为何要谢我?”
他放在膝上的手落下,指尖轻点着地面,良久,又抬手理了理发皱的衣襟,轻笑道:“我要见的人不是她,没有见到,就是见到了。”
李玥不懂:“为何?”
“因为——”
“唰”的一下,他豁然扯开腰间的匕首,连带着被拽断的丝绦在半空中甩出锋利的弧度,寒光闪烁间。
李玥睁大的眼睛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后背响起血肉噗嗤之声。有温热的血溅到后脖颈,浑身战栗之感爬起,她控制不住的瘫软下来,“你——”
“侄女儿,你被人跟踪了不知道吗?”
他不动声色的靠了过来搀扶住她,李玥甚至能够感觉到他胳膊上紧实的肌肉,身上那独属于韩国贵族的香息,韩非线条凌厉的下巴朝她一抬,“还是小心些。”
李玥强压镇定,胸腔几度起伏,在这漆黑的角楼她不敢回头去看死在地上的尸体,“我被人跟踪了?”
“或许是的。”韩非手腕一展,就从死去的丫鬟身上拔出匕首,沉闷中,他问道,“你想必很害怕死人。“
“。“
她不吭声。
“又或,没想到韩某会去杀一届平民。”他挑眉反问。
李玥还是沉默,只攥紧了衣袖。
“你怪韩某杀人?呵,就算韩某不杀,你的,父亲。”韩非唇齿之间,有种淡淡的顿然,“你的父亲,也会杀了她。”
“看起来你们没什么不同。”李玥道。
“嗯。”他细致的擦拭着匕首上温热的血迹,侧眸看她,那张脸上没见得半分波动,就算用直尺来丈量,也没泄露出半点情绪。
收回视线,韩非又道:“还是姑娘心里面,会以为韩某和别人有什么不同?”
“我还以为你是德音难忘的君子,看来。”
“乱世出君子,玥姑娘莫不是把一切想得太简单了罢。”他的声音压低了,和外头的冷月一样,极凄极凉。
李玥所有的话都像是被舌头堵死,脸颊紧绷,双眼黑洞洞的去看窗外的黑夜,“你已经暴露了,这个角楼不能呆下去,今后你要去哪?”
“那就站出来,韩某本也没想躲藏一辈子。”韩非走过去推开窗扉,清凉的月色吹荡起他的紫袍,地上顷长的影子投散的极黑,连他的轮廓也在开始摇晃。
“咚咚咚——”“咚咚咚——”
角楼下似有无数脚步声朝着这里奔袭而来,李玥一慌,急忙靠近窗扉,只见下面密密麻麻的黑衣人举起矛戈,迅疾的分三路阻断这里的后路。
“快快快,不能让韩贼跑了。”
“怪不得俺们找了那么久,屁影都没摸到,原来是躲在这里,呸,韩老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