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行礼道:“打,打扰。”
裴乐立马道:“公子瞧着不像是咸阳人士,连口音都听着不同。”
男人道:“来自,韩国,咸阳,为商。”
为商刚落音,各位贵女殷殷切切的脸色为之一变,立马如垂散的花苞团团散去。
商人是最最末等的,哪国都一样,瞧着倒是个光风霁月的世家公子,没想到倒是个铜臭贱商。
裴乐也是跟着好没意思,但瞧着李玥,她便是叠也要叠出千般的讥诮与讽刺来:“我倒以为你投壶的技艺突变得这么好,还以为你是要和宫中的小主儿争个高低,改明儿飞上枝头变凤凰,没想到啊,你倒也拎得清,好生聊着吧,姐姐们就不打搅了。”
说罢,她端着腰肢摆着手就去那边去了,末了姑娘们又是围在一起悄悄咬着舌头。
只剩下李玥和男人面对面。
李玥不知道为什么事情变成这样,她现在看着冷淡,实则很想缩在壳里不出来,男人也没说话,只是只顾着坐在长案上捧上一壶茶,抿了两口,赞道:“茶芽,朵朵朵,若,若如清风,实属好茶。”
李玥听着奇怪,缓缓也跟着坐下,犹疑道:“你”
“口吃,而已。”男人笑了笑,“不碍事。”
李玥没说话,男人也不吭声,只是喝着热茶,末了李玥终于道,“你刚才撒谎了,你不是商人。”
“何以,见得?”
“商人走南闯北,面部大多黢黑,且眼神都会多少带着波俏的精光,而你的眼睛。”你的眼睛很通透,仿佛能够看穿世界万物,也仿佛能够看到她的心底,李玥不敢再说,忙改口道,“还有你的手,你手上的薄茧,一看就看出,这不是一双精于算计的手,是握书笔的手。”
男人道:“姑娘,聪慧。”
李玥:“你为什么要撒谎?”
“也不算,撒谎,一时经商,也是商。”他伸出手,转了转道,“事物总要通晓变化,姑娘也不能,一口,口咬定,这不是一双精于算计的手。”
他说完便看向她,李玥却不敢看他的眼睛,好像自己所有的揣测,和这世间所有的奸诈邪恶都变得无处可放,她道,“公子怎么称呼?”
“姑娘可叫我,公子非。”
韩非放下手来,他很安静,哪怕是开口或者是不开口,哪怕在这“安静”的雅阁还有一群叽喳的姑娘在淬这他一些不好听的话。
她喃喃:“公子非,韩非。”
“正是,正是在下。”
“有点略微耳熟,我好像听见过你”
她倏忽也变得静了下来,没有方才的拘谨和不自在,舒坦程度哪怕是听到他的结巴,李玥都能听出一地被割碎的琉璃月,不过才下一秒她就拧了眉头,“韩国九王子,公子非?”
韩非道:“正是,在下。”
“各位姑娘们,大街上又张贴上了告事榜了!”
正在这时,还在李玥愣神间,楼道咚咚咚响起,耍闲嘴的姑娘们齐齐过去看。
李玥也跟着韩非一起转头,有个姑娘还没等到人上来,不耐烦道,“吵嚷什么,不就是张贴个告示,除了通缉播种,就是新法征兵,你是别国来的啊,乡里巴姥,见个没新鲜的!”
楼道口上来个喘着气的小童,他忙三面环绕规规矩矩揖:“诸位贵人,是旧国相之事,吕相回到封地后,毒发身亡。”
“什么?!”
这下所有的贵女们都坐不住了,齐齐起身,“旧国相身亡,还是毒发身亡,怎么毒发身亡的,怎么才回封地没几个月就毒发身亡的。”
“前几个月,我还去拜了帖子,见了秋静姐姐,吕相还笑眯眯的和我说话。”有姑娘眼眶红了一圈,“吕相在官场上真正做到了外举不避怨,家里长辈都是心下敬佩,他是个公正无私,温良和善的老人,怎么会,怎么会这样,那么好的一个人,突然就呜呜呜。”
几个姑娘家也是动容,跟着哀戚哀戚的哭,别管真心不实意的,倒是随着为首的哭着去了。
啼啼的哭声中,不知什么时候有人突然混了一句话,“毒发身亡?怎么投的毒,他的门客难道不会护着他吗,吃的膳食没人试吗?不对,难不成吕相是被人害死的。”
“害死?吕相德高望重,哪个不打心里敬佩,还有谁敢胆子包了天,害了他老人家去?”
突然间,几个姑娘凝着泪眼,心里猛然一跳,是啊,普天之下还有谁敢加害吕相,除了高高在上的那位,让吕相辞官养老的那位,还能有谁呢?
“莫不是——”
戛然而止。
报信的小童听到这半句禁忌的话,真是冷汗都下来了,忙不迭摆开干系道:“还张贴有两事,为了秦王囚母之事,别国二十七名觐见之士都被投了鼎烹成肉糜,秦王发话,若是还有人敢呈任何太后之言,当如此等下场。再是宫里那位白桃小主儿昏迷不醒,秦王下帖巡世间良医,医好者,赏黄金万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