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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沈姜次汗颜,其实他不用他理解的。
陈柘又道:“我陈柘自十岁开始肩负慕陈一族的荣辱,我十五岁迈入官场,为官数十载朝堂上的那点风云我是最清楚不过了,否则我也不会在当年选择抛弃慕陈氏在京城的百年荣耀,举族迁移到这慕恭城。”
沈姜次当时真的年少,但也是依稀听闻过这些一度是京城茶余饭后的谈资。当时或许不解,如今看来这何尝不是具有先见之明。听着他话语间依稀透露的惋惜,这其中似乎有什么隐情,但是放到今时今日也不会有人在意,慕陈家早已经成为过眼云烟。
“我们只有一盏茶的工夫,有什么事情想说的,想问的,公子不妨直言吧!”话音落,陈柘停下手中的动作,行驶的马车也在同一时间停下。原本跟随在马车周遭的侍从悄然退却,彻底将这份不可多得的安静交给他们。
清风裹挟的寒意从木窗里漫入,吹动着淡淡的茶香填满马车的每一个角落。
沈姜次笑了笑,“这话不应该是我问小陈大人吗?绕了这也一圈,把我请到你面前,然后听着我说?”
陈柘瞥了他一眼,嘴角扬起笑意:“不愧是慕家的公子,先太子的得意门生。”
“看来小陈大人,虽然久居着慕恭城,也并非消息闭塞之人。”
“我陈慕氏一族虽然已经没落,但到底也是东濮的名门大户,想知道点小事自然还是有人愿意送上来的。”
沈姜次打量着他,他言语的这些虚伪之词只怕也只能哄一哄那刚入朝堂的懵懂书生罢了,见状沈姜次也不与他废话,“陈柘,你到底想干什么?”
陈柘依旧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态度:“我以为你会纠结,是谁把你送到我手上呢!看来公子对这件事不感兴趣。”
“我沈姜次,想要什么想知道什么,自然会自己寻找得到答案。”沈姜次表明自己的立场。
听到他这样说,陈柘就像是换了一个人,冷笑着:“公子,既然知道你的真实身份,知道你并非东濮皇室的皇子,知道自己身上肩负着这么多责任为什么还要一意孤行,为了一个谢砚值得吗?”
沈姜次看着他,曾经风光一时的小陈大人不过也和那些庸俗之人一样罢了。归根结底,还是打着各种名义,试图将他拉回他们眼中的正道,反问:“他不值得,难道你值得?”
陈柘得知了他的答案,掌心按压在桌案上身子前倾,怒斥道:“沈姜次,你这叫蠢!!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份,还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你知不知道你一旦与谢砚的事情在天下百姓面前彻底揭露,迎接你的将会是天下人的辱骂,是东濮刻在耻辱柱上的叛国之罪,是北襄百姓的眼中钉肉中刺,你该不会真的以为你跟着谢砚就会得到你想到的自由吧!你该不会以为在以后的千夫所指中谢砚会不顾一切站在你身边吧!你该不会以为,待到他谢砚一统天下之际,以你的身份能毫无意外站在他身边吧!!蠢货!蠢到极致!!”
沈姜次又何尝不知道一旦他迈出那一步,迎接他的将会是什么。可是对于他这种始终生活在深渊的人,被折断翅膀后拼死奔上岸边,得到了光亮即便是片刻的,那也是他此生必不可得的温暖。
深渊太冷,他也只不过是想抱一抱太阳而已。即便所有人都告诉他温暖是危险的,可是他真的好冷……
沈姜次装作风平云淡的样子,道:“听说在小陈大人当时入朝为官,风头正盛,林相更是有意把自己捧在掌心的明珠许配给小陈大人,可小陈大人却为了一个市井之女,放弃了高高在上的丞相之女,因此得罪丞相,被迫举族迁移。既然你做不到的,那又为什么要求我必须做到?!”
“我这是……”我这是为你好,话语尚且未说完就被沈姜次无情的打断,那一刻情绪如洪水般冲破束缚涌了上来。
“那你告诉我应该怎么办!与谢砚一刀两断,然后再次回到那个杀人不眨眼的皇城,像个提线木偶般的活在沈钧的阴影下。每日一醒来就想着自己会不会身首异处?!来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办?!”
陈柘哑然:“我……”
“我从出生开始就是一颗棋子,尚在襁褓中是东濮皇室用来牵制雪崖谷的一颗棋子。少年时,我是夜北最出色的杀手,也是沈钧手里用来报复东濮皇室的棋子。如今更是要成为你们手里用来要挟制约谢砚的棋子,腥风血雨我都走过来了,难道就因为你们的一句不轻不重的话,就再度轻易否定我的一生吗?!”
沈姜次的情绪越说越激动,“来!你告诉我,我有选择吗?!我是慕家血脉,却顶着我杀父仇人儿子的身份,被迫顶起不属于我的东濮责任。被迫成为沈钧的棋子,被迫卷进东濮皇室的明争暗斗。你告诉我,从一开始有谁问过我同不同意,有谁问过我愿不愿意成他们手中的棋子,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将我推到如今这个地步,我有选择吗!有选择吗……我也想选择一次只着一次,就这么难吗?就这么对不起你们吗?!”
他说道最后原本的质问,身不由己渐渐转化为哀求,陈柘愣在原地,那一刻他看到的只不过一个被压在权势之下,喘不过来气的无辜少年。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那个同样年少却因爱一个千夫所指的自己。
愣神间,马车外传来繁杂的脚步声,侍从出现马车外侧,提醒道:“主子,好像有人来了,那我们必须离开了。”
陈柘点了点头,“尽量的避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