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事实也是如此,傅淙之一早上都沉着脸,他并没有着急找林屿,因为他知道林屿在躲他。理智上愿意给林屿躲避的空间,情感上却无法保持淡定,甚至患得患失起来——这是上辈子失去林屿后留下的后遗症。
他需要找个人聊一聊。
晚上,李家会所,还是那个专属包厢。
欧煌出差,傅郎之有事,只有李禾山和傅淙之。
李禾山记着傅淙之是有事要说,就没喝酒,茶喝了好几杯也没听到傅淙之开口,“你怎么不说话?喂喂喂?别走神了,听得到我说话吗?”
傅淙之回过神:“我没聋。”
李禾山无语:“那你也没哑吧?干嘛不吱声。”
傅淙之心烦得很,“上次你说让我讨好林屿,不管用。”
“不管用?”李禾山懵了一下,“所以你到底做了什么?”
傅淙之在脑子里删删减减,准备大致说一说,李禾山又道:“好好好,我不问你犯了什么错,给你留块遮羞布。我上次还建议你认错要诚恳,你认错了吗?”
“……没有,林屿这几天都住在严家,公司也没来,他请了一周的假。”傅淙之想说的是,他想认错,但林屿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他都不想见你了?!你也别要面子了,快说说你做了啥吧!”李禾山震惊。
傅淙之心情沉闷:“……我没相信他。”
李禾山:“啊?”
傅淙之垂着眼看手中的茶杯,浅色的茶汤里有星星点点、三三两两的茶叶渣,他的视线落在茶杯底,又像穿透了杯子落在别的地方。“……我当时要是相信他,坚持去找他就好了。”
李禾山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从傅淙之嘴里听到这种后悔一般的话。要知道,傅淙之可是说一不二、杀伐果决的人,傅淙之做任何决定都不会后悔,也不可能后悔!
可这件事,已经在傅淙之心里积压很久了。
上辈子他从医院醒来,派人去找林屿,身边的人都不赞同。没有人相信林屿没有背叛,那些“证据”摆在他面前,他重新审视自己和林屿的感情,相处的一大半时间都是在床上度过的,说林屿是傅淙之的情人,别人会信,但要说傅淙之真心爱林屿,只会被当成笑话,傅淙之那时候才意识到,他和林屿之间的不对等。
于是他也开始质疑,林屿对他的感情并没有他以为的深。
林屿离开后,他全身心投入工作中,仿佛遗忘了林屿。直到与Y。S签合作案的那一天,纪夏鸣告诉他,林屿没有背叛他,给了他糖厂的地址,说他再不去就来不及了。傅淙之想到这可能是个陷阱,但纪夏鸣给他看了林屿的照片,傅淙之当时想,就算是陷阱,他也想找林屿问个清楚。
结果到了糖厂,等待他的是冲天火光和林屿的死讯。
后来,他为林屿收尸,查清了林屿离开他后的去向。原来林屿一直在他不远处,默默关注着他,听糖厂的工人说,林屿每天都会看本地新闻,如果看到他出现,就会分外高兴,据说林屿还捡了一本有他的采访的杂志,每晚睡前都要看,又听说,林屿那天会葬生火海,也是因为对方用不利于他的把柄威胁林屿……
所以林屿怎么会不爱他呢?
那之后的日日夜夜,傅淙之都在后悔。那一路风餐露宿的流浪,林屿是怎么坚持的?糖厂的工作那么辛苦,林屿该有多累?他残疾的手,伤得多重?疼不疼?如果他当初坚定地继续寻找林屿,是不是就能避免后来的悲剧?
上辈子林屿死后,傅淙之只活了五年,他始终认为,他残缺不全的心是缺了林屿。
李禾山听他讲什么中枪啊、背叛啊、死啊活的啊,七拼八凑明白了整个故事,他忍不住摸了摸傅淙之的额头:“没发烧啊?你是磕到脑子了?”
傅淙之把他的手拍下去,精疲力尽道:“你就当我做了一场梦吧。”说出来后,他心情轻松了点。
李禾山觉得傅淙之不是多愁善感、会把一个梦当真的人,他沉默地喝了一杯茶,想了又想,问:“这个梦,是只有你做了,还是你和林屿都做了?”
傅淙之望着天花板的装饰的一排小灯泡,眯了眯眼睛,“……不知道,他或许也都想起来了,所以才躲着我。”
李禾山大部分时间研究的都不是正经学术,他一下子就想到了重生之类的玄之又玄的东西,“老傅,我建议你去看看心理医生。”
傅淙之缓缓转头:“你觉得我有病?”
“我觉得你思虑太多、压力太大。”李禾山举起三根手指,“我不是胡说也不是在敷衍你,你说的我都信!现在你听我给你分析啊,你觉得你有错,错在没有相信林屿、保护林屿,林屿是因为你死的,是吗?”
“……难道不是吗?”傅淙之不假思索地反问他。
李禾山闻言觉得心酸,如果真的有前世,那傅淙之背负着心上人的死亡,该有压抑啊!
“你把林屿的死怪罪在自己头上,可林屿真的是这么想的吗?”李禾山耐心开导他。
傅淙之不确定地问他:“……什么意思?”
李禾山觉得傅淙之心里其实是明白的,他能做的就是推傅淙之一把。“你说林屿在你受伤后为什么离开你?你觉得对不起林屿,林屿也觉得对不起你啊!他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受人威胁都没有背叛你,顶着那么大的压力,就说明你对他来说很重要,你伤得那么重,他的愧疚绝对不比你少!”
傅淙之若有所思。
李禾山再加一把火:“我觉得现在这个情况,不是林屿要原谅你,是你要原谅林屿。你俩最好开诚布公地坐下来好好谈一谈,把心结都说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