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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象用鼻子拱她,好像要跟她玩耍。
“你别烦我啊,这一堆残羹剩饭是谁弄出来的?”
小象似乎听懂了她的话,甩着鼻子到一边玩儿去了。那鼻子还在哼哼喷着气,像极了小孩儿。小孩不记仇,没过多久小象就用鼻子卷着水管,一个劲往她手里凑。
“你……”
“左柚。”
一人一象的视线纷纷转向盛弈。他不知如何开始得好,思衬了几秒才开口,“昨天对你说的那些……”
“害,您说昨天啊,我早就忘了。”左柚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面上一片风轻云淡。她自己就是个拧巴的人,但盛弈比她更拧巴,两人回到最开始的相处状态就很好,“严师出高徒,对我要求严格也是正确的,您不用往心里去。还有别的事要交代吗?没有的话我要准备开水阀了,您走开一点,别被淋到了。”
大象的皮肤虽然很厚,但也很敏感,它们生活的环境比较炎热,水可以帮助大象降温,让它们感觉舒适。而且大象很喜欢在水里玩耍,淋水就像一种游戏,对它们来说是很愉快的体验。水珠如雾一样喷洒在小象身上,它一下就玩开心了,象鼻甚至往饮水池里吸了一捧,如天女散花一般往左柚身上落。
她无处躲避,只能空出一只手遮挡。
身后的那道目光追随在她身后,她对此并非一无所知,只是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小象身上。
关掉水阀,左柚摸着小象的脑袋道,“你的家人过几天就要靠近了,明天会有人来给你做检查,你不要害怕知道吗?等做完检查就可以回家了。”
小象似懂非懂地用鼻子碰碰她。
翌日小象还在睡梦中,专业团队就已经按部就班地到达了自己的岗位上。
这次体检的目的除了检查身体情况之外,主要是查看象牙的生长情况,从而判断是否需要采取截牙的行为。亚洲象只有公象会长出象牙,幼象大致会在五岁的时候长出。
给大象体检是一个复杂的过程,首先就是基本检查。兽医会检查大象的外观,包括皮肤是否有损伤、溃疡或者寄生虫感染迹象,再比如查看象腿、象身、耳部等部位,以及观察大象的眼睛是否清澈、有无分泌物,检查口腔,查看牙齿的磨损和健康状况。
接着是身体测量。这一步主要是测量大象的身高、体长、胸围、体重等数据,方便兽医确认麻醉的剂量。
还有血液检测和粪便、尿液检查等等项目,都在正常进行着。确认这些无误之后,接下来就是检查象牙的最大项目。
各种各样的仪器和面色严峻的工作人员包围着小象,它的情绪难免焦躁不安,尤其是在兽医拿出麻醉枪的时候达到顶峰。
它那庞大的身躯不安地来回移动,粗壮的四肢重重地踏在地面上,每一步都扬起一片尘土,发出沉闷的声响;耳朵也完全张开,像巨大的扇子一样扑扇着,入耳尽是呼呼的风声。
左柚看见它那双天真的眼睛瞪得滚圆,眼神中狂躁与不安的意味再明显不过。她尝试出声安抚,反倒成为了小象攻击的目标,挣脱控制的小象朝她的方向奔来,象鼻一挥就将她击倒在地。
“左柚——!”
一道身影将左柚护在怀里,原本应该打在左柚身上的象鼻划过盛弈的脑袋,眼看着象腿已经踏在了他的肩膀上,她只能被动地、惊恐地看着这一幕发生。
千钧一发之际,麻醉剂稳稳刺入小象的皮肤。象腿擦着交迭的身影重重踏在一旁的土地上,倒下的躯体扬起迷眼的尘灰。
七色鹿
左柚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锈迹斑斑的游乐设施,滑滑梯内可以遮挡银白的雨丝。破旧的老小区,小孩聒噪吵闹的尖叫声,转眼又变成了小小的房屋。阳台上一把老旧的正在晃动的摇椅,下一秒变成了一张高大古板的红木桌子,上面几张白纸露出一角。
她躲在矮小的灌木丛里,比灌木丛更矮小的是自己的身体。几个孩子正用木棍疯狂敲打着她的藏身之处,树叶迸裂出浓郁的破碎的味道,她的身上粘上汁液,味道包围了她的全身。她瑟瑟发抖,想要往后躲藏,错综复杂的枝条挡住她的逃路,她感受到竖起来的毛,感受到即将挥舞到自己的棍子刮出来的风。
“住手!你们快滚开!这是我的猫!”
“怪小孩,你和它一样都是怪胎!”
聒噪的尖叫声好像越来越远了,她闻到腥甜的味道,她看见那味道来自人类的手掌。她慢慢往前进,却在听见动静的一瞬间缩得更远。
那些猫粮被放在了花坛边上,被遮挡的视线再不见一个人的身影,她往前走了走,怯生生地吃那里的猫粮。
一只稚嫩的手伸了出来,捧着一小把猫粮缓缓凑近她。她抬头向上看,看见一张同样稚嫩的面庞,五官和眉眼是柔和的,那是小时候的盛弈。
“你慢慢吃,这里还有很多。”
这是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下一句是“你要跟我回家吗?”
她躲进了他的外套里,颠簸的视线一直在变化:斑驳的游乐区,黑黢黢的楼道,一扇铁门,拉开时会发出沉闷的喀喇响。老旧的铁门,推开后是一个老旧的小屋。
阳台上的摇椅在晃动,旧音响在播放咿咿呀呀的戏曲。摇椅上边坐着一个人,见到她时露出疑惑的表情,老花镜折射出夕阳的一角。
“我会用自己的压岁钱和零花钱照顾她的。”小盛弈说。
他给她洗澡,水盆里的水是水盆的青绿色,上边还漂浮着一只脱了一只眼睛的塑料鸭子。她在挣扎,她在抖动,她在他的安抚下镇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