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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括原已经又从怀里取出一物,郑重递于国禄金拂面前:“这是从那晚杀阿爷的死士身上取下来的东西!”
延陵宗隐随意朝着那边瞟去,待看清那熟悉的小盒子时,他的手指顿时僵住。
国禄金拂已经迫不及待地大喊起来:“这是延陵宗隐的部曲令牌!只有最精锐的部曲才有,整个虞娄也不出五块!我见过的,我敢确定!”
短暂的寂静之后,众皆哗然。
如果延陵宗隐真的在先王的眼皮子底下派人暗杀了唐括国相,构陷灭了唐括全族,那他实在是太过残忍又可怕。谁能确保自己不是下一个唐括家?不管是为着唇亡齿寒,还是要保全自身,都决不能让他继续得势下去!
嘉荣一直在暗中关注着事况的进展,眼下她敏锐捕捉到了风向变化,适时开口:“二王子,唐括国相兢兢业业,唐括全族渊源深厚,先王可是视之为肱骨的。你怎么能如此胆大妄为,连王命都不遵呢?若是大王还在,不知要有多生气,又要下诏褫夺你的身份了……”
嘉荣声音温柔,每句话的尾音都微微拖长,口音与纯懿极其相似。延陵宗隐似笑非笑抬眸,看着那个坐于帘后影影绰绰的身影,竟然想抚掌大笑。
这两姐妹,真真是配合的好。一个千方百计骗了他的信任,从他书房偷出令牌交给唐括原,当庭来指认构陷他;另一个表面上惊讶谴责,实际却是暗戳戳提醒众位大臣,只有虞娄的王,才能名正言顺的处置他。
国禄金拂果然立刻附和,转身在王座前单膝跪下,竟对着正在啃手的小王子恭敬行了拜见大王的重礼,然后高呼道:“延陵宗隐罪不可赎,还请王上立刻下诏,褫夺他的头衔,收回他的职权,将他关入大牢,等待发落啊!”
一人出声,众人应和。殿内大臣们有的当即响应,有的有些迟疑,最后却还是在一浪高过一浪的请愿声中,伏跪于地。
已经成为了王上的小王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些被吓到,一个劲儿地回头去看母亲。嘉荣手心微微出了汗,她的声音很是威严,却带着些难以察觉的激动的颤抖:“既然如此,来人,就褫夺延陵宗隐的全部身份,将他关进大牢,等待众位商议出一个结果,再行发落吧。”
眼看着大好局势直转而下,延陵宗隐一派的臣属都急了。他们有的立刻上前护在延陵宗隐面前,与围拢过来的王宫侍卫对峙,有的则扯着那块关键的令牌不放,高声呼喊那是假的,是有人陷害,要求王上先细细调查。
一片混乱之中,只有延陵宗隐最为冷静。他站姿笔挺,脸上没有一点儿表情,黑眸眯起,视线竟然转向了大殿之外,遥遥眺望着西边的方向。
王宫的西边,有他的王府,王府里,有一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女人。她并没有出现在今日的大殿上,可大殿里的每一处转折,都充斥着她的身影。
延陵宗隐负着的双手从身后缓缓放开,重新垂落于身体两侧,忽然偏头,微微笑了。
“不必再吵了,”他声音淡漠,音量并不太大,却轻易压过了殿内喧嚣。就是在这种情况之下,他的神情仍是冰冷倨傲的,简直像是要去迎接胜利的果实,而一点儿都看不出来全盘败落:“不就是大牢吗,我去就是了。”
阿陌,你想让我去,那我就去。
只是不知道,你又要做些什么呢?
第108章
纯懿自然是抱着早已收拾好的东西,忐忑等着宫里传出的消息。
她其实对于这一击是否能够成功并无十足的把握——毕竟延陵宗隐实力太过于强悍,就算她凭着在书房与他一起议政时练出来的对他的了解,成功找到并偷出了那块令牌,可不管那块令牌如何千真万确,只要延陵宗隐坚持不认,他完全有翻盘的能力。
不论是逆局翻盘,甚至是当场就反了朝廷,延陵宗隐的胜算都很大。而一旦他得以脱身……
完的就是她了。她又一次背叛了延陵宗隐,想必这一次,他再不会放过她。
纯懿又在心里,细细将这一次成功或是失败的两种可能都预演一次。
如果成功,延陵宗隐暂时被宫中控制,嘉荣帝姬会命人将消息传给一直在宫外守着的孟曹勋,孟曹勋则会即刻出发,去上京城门处联系早早已经隐藏在那里的蒙古和南庆的使臣,通知他们计划正式开始。接下来,已化整为零、秘密开拔到两国边境的蒙古和南庆联军会同时起兵,从南北两个方向攻入虞娄,最后在上京会师合围。
而在通知两国使臣之后,孟曹勋会赶来府中,与贤宁一起配合接应她。没有延陵宗隐坐镇,就算他留下的护卫如何精锐,也不会是早有准备的贤宁他们的对手。她可以在消息传出前离开上京,等延陵宗隐发现,她应该已经快到燕京了。
而若是计划失败……
纯懿不由苦笑。按照原定计划,孟曹勋和贤宁还是会来救她,但她其实并不准备走了。被她如此陷害,延陵宗隐必定怒火滔天,而以他锱铢必报的性子,若是没有人能让他撒气,他一定会全力追杀他们,不死不休。
她打算用自己的这条命,来为贤宁他们争取一些时间。
纯懿正想的有些出神,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忙乱的脚步声,飞快朝着她这里靠近。
纯懿陡然抬眸,一双眼睛牢牢盯着房门处,手指不由微微紧握,耳边能清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
孟曹勋整个人伏在马背上,因着全力驭马,心脏都快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他的白发在眼前飘扬,从大街上策马而过,激起路人的一阵指责和叫骂,他却恍然不觉,只用尽全力挥舞着马鞭,只希望自己能快一些,再快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