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御林军?”纯懿惊讶,“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名叫萧欢的年轻御林军后退一步,为纯懿让出一条路,也露出了刚刚被他挡在身后的一个小小的身影。那小男孩头发乱糟糟的,满脸黑尘,看着就如同她曾经在街上见过的那个可怜的小乞丐一样,只有一双大大的眼睛异常明亮,闪烁着不安与防备的光。
看到纯懿,小男孩也怔了一下,仔仔细细又将她看了好几眼,确认不是梦,他才猛然从稻草堆里手忙脚乱的爬起来,冲着纯懿直扑过来。
“姑姑!纯懿姑姑!”
纯懿搂住撞进自己怀里的小男孩,也是惊喜非常:“恺之!你还平安活着,真是太好了!”
徐恺之是纯懿二哥的嫡长子。她的太子哥哥继承了皇位成为皇帝,城破之后,他的所有妃嫔子女都理所当然地被关在了皇宫中。二哥一脉作为接下来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人,也被延陵宗隐派重兵把守着,不允许任何人出入。
没想到,徐恺之却出现在了这里。
“府里被围了,三弟和五妹六妹都被杀了,”他一张小脸花猫一样,紧紧搂住纯懿的腰身,似乎终于找到了依靠,“父亲让萧欢带我逃出来,我们一直东躲西藏的,前天才找到了这里。姑姑你呢?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纯懿抿唇微笑,温柔捋了捋恺之的头发:“不重要了。以后,姑姑来保护你。”
纯懿和恺之就这样在圈舍里相依为命地住了下来。他们两人都是在虞娄人那里挂了号的,不敢露面,全靠萧欢出去寻找食物回来。可萧欢回来的一次比一次晚,带回来的东西也一次比一次少,直到这一日,他出去之后就再没回来。
纯懿搂着恺之,一直等到天色黑透又重新亮起,这才动了动僵硬的胳膊,拉着恺之的小手站起身来:“恺之,我们需要换个地方了。”
钻出圈舍,许久不见的明亮日光晃地纯懿双眼刺痛,可她都顾不得闭目适应一会儿,就抱着恺之快步离开。
他们的身影消失没一会儿,一阵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响起,一队骑兵突然出现在狭窄的小巷中,掀翻了一地的杂物。到了破烂的圈舍附近,众人纷纷勒马,只有领头的高大男人驾驭骏马疾冲而上,堪堪到了门口才一勒缰绳。
马儿一声嘶鸣,前蹄高高扬起,马上的男人却巍然不动,身姿挺拔潇洒,带着种睥睨天下的傲气。
他微一侧脸,身后的骑士们就纷纷下马,将圈舍团团围住。几个人轻手轻脚走进去,可没一会儿,又慌慌张张走出来。
“郎主,”失木错满脸不甘,“里面没有人,但是稻草上还有温度,他们应该刚走不久。”
延陵宗隐黑眸眯起,对着圈舍投去一眼,无甚兴趣地扯了缰绳控制马儿转头:“那就找。把附近围起来,一间一间屋子,挨着搜。”
“是!”兵士们大声应下,训练有素地分头包抄,很快就将这一片街巷都围了个严严实实,然后踹开每一扇房门,粗暴地将里面的人都拉扯出来:“给爷出来!快点!别墨迹!”
东市的百姓们一个不落,都被从屋子里赶了出来,扶老携幼的,各个面上都是惊惶之色,挨挨挤挤着走在一起,小声议论着,不知发生了何事。
纯懿将恺之的脑袋往下按了按,让他埋在自己怀里,又将自己藏进人流之中,随着大家拖拖沓沓朝前走着。
延陵宗隐竟然来得这么快,让她没有一点防备。
她被抓回去也就罢了,可她还没来得及将恺之送走……
不知带兵前来的人是谁?如果她运气好一点,来的人可能是黑塔,或者是守在她府外的失木错。如果最坏的情况,是延陵宗隐亲自来了……
纯懿正想着脱身的办法,忽然,有人从后面靠近她。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低低的,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您真是纯懿长帝姬吗?”
纯懿一个激灵,将怀里的恺之抱得更紧,警惕地回头看去。
是一位老人。他的脸上全是褶子,头发已经花白,站在那里也是颤颤巍巍的,随时都要摔倒的样子。而他的面上除了紧张、忐忑,却没有一点恶意,甚至目光中还带着些崇敬,有些畏惧地看着她,努力对她微笑。
纯懿没有应下,也没有反驳,只安静看着他。
她的沉默在老者眼中似乎就是默认。他先是有些无措地搓搓手,朝着周围鬼鬼祟祟张望一会儿,然后更靠近了她些,低声道:“帝姬是皇室血脉,不能被虞娄蛮子欺辱了去。您跟我来,我家里人口不少,我们将您围在中间,他们应该不会发现您的。”
老人慌里慌张伸手,似乎是想要带着纯懿去他家人附近,可在快要碰到纯懿衣角时,一双手又畏畏缩缩地收了回去。他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只能用自己的身体帮纯懿挡住前进的人流,一个劲儿地招呼她:“帝姬……不,您这边请。”
纯懿看着面前这个朴实的老人,又偷偷瞟了附近虎视眈眈的虞娄兵士一眼,咬了咬唇,抱着恺之跟了上去。
“老人家。”纯懿拉住他的袖子,没等他反应过来,先将手里的恺之塞了过去。
她目光安宁平静,神情恬淡温柔,对着老人笑,郑重其事地:“老人家,这位是我的亲人,请您不必管我,先护着他。”
老人下意识接住了小男孩,看向纯懿的目光满是焦急和担忧:“您这是什么话……哎呦,您这是要做什么呦!”
纯懿是很想向这位质朴又热忱的老人郑重行礼,以感谢他的一片情真挚谊的。可人流之中,她不能太引人注意,只能紧紧握住他粗糙的手,用力握紧:“拜托您照看他。您的恩情,我徐氏皇族没齿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