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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延陵宗隐就在外面,她们还是不能掉以轻心。纯懿的手仍在颤抖,胡乱套了一身衣裙在身上,又小心将剩下几件衣裳统统摞进贤宁怀里,遮挡住她的脸,这才收拾了心情,带着贤宁走了出去。
延陵宗隐果然守在外面,正在与塞里说话。看到纯懿换了新衣裳出来,他上下打量她一圈,微微颔首,对塞里吩咐道:“付钱。”
然后又走到纯懿身边,帮她整了整匆忙间有些松散的披帛,将她揽入怀中,凑近她白皙小巧的耳垂,含笑耳语:“就这些吗?没有别的入眼的了?”
纯懿根本不在乎什么衣裳,只想尽快离开这里。她做出一副余怒未消的样子,一把推开延陵宗隐,轻哼了一声,提着裙摆自顾自走了。
延陵宗隐自觉心虚。他重新在店里打量了几圈,又点了几件风格类似的衣裙出来,让绣娘一起包起来,这才转身,循着纯懿离开的方向而去。
险些被延陵宗隐逮了个正着之后,纯懿再不敢轻举妄动,也不再出门了,每日只照常跟着延陵宗隐一起去书房议事,下午就待在自己的院子里,作作画、煮煮茶。
反倒是延陵宗隐,似乎对她这么快就对定礼失了兴趣有些不悦,不时问她为什么不出去采买东西了,甚至还有几次主动带着纯懿出门,亲自陪在她旁边,将她之前停留时间较久的店铺又逛了个遍。
只进了几家,纯懿就隐隐察觉到延陵宗隐选择铺子的玄机。她心下暗惊,延陵宗隐显然从来都没有放松过对她的监视,此时再来,也不过是另一种试探。
纯懿便更加小心谨慎,断掉了与贤宁或是陆双昂的一切联系,甚至连嘉荣帝姬那里,她都有意避着。也因此,纯懿对于计划的进展甚至是陆双昂他们的安全都一无所知,只能将担忧掩藏在心底,每日更加仔细地去听延陵宗隐议事,试图从繁杂的信息中寻找到些许有用的线索。
而不管纯懿如何焦躁不安,婚仪正有条不紊地推进着。纯懿站在屋檐下,看着一箱一箱的定礼被抬进她的院子,珠宝、首饰、绸缎、茶叶,甚至还有两只被刷的洁白的小羊羔,只觉得眼前的热闹都漂浮在半空中,不真实到可笑。
正在恍惚间,院内忽然一阵喧嚣。小羊羔趁牵着绳子的人不备,撒开蹄子在院子里乱跑,这边拱一拱,那边撞一下,还踢倒了一个衣箱,在精致的绸缎上踩下几个黑蹄印,惹来众人一阵惊呼和追逐。
小羊羔似乎被这阵仗吓到了,胡乱跑了几圈,闷头冲着纯懿的方向而来。
眼看着就要冲到纯懿面前,一个人影忽然出现,从旁边飞扑而上,将那乱跑的小羊羔压在地上。国字脸的中年汉子抬头看向纯懿,一脸朴素的笑容:“帝……娘子,都是小人办事不力,没看住这小崽子。您没受惊吧?”
纯懿没被小羊羔吓到,倒是对于这汉子的忽然出现有些惊讶:“你是……安武顿?”
“正是小人。”安武顿笑呵呵地点头,将那瞪着一双水汪汪、黑溜溜的眼睛看着两人的小羊羔交到侍卫手上,对着纯懿郑重行礼,“郎主看重今日定礼,特意命小人开阵,将这些礼箱送来。郎主就在后面,马上就到,娘子稍候。”
说罢,他双手捧上一份装裱精美的小册子,举到纯懿面前:“这是定礼礼单,还请娘子过目。”
纯懿对于这些东西没有兴趣。她只侧头,吩咐塞里接过来好好保管。
安武顿却避开了塞里伸来的手。他执着地半跪在纯懿面前,甚至还将那册子举得高了一些,诚恳道:“还请娘子亲自过目。”
他在“亲自”二字上加重了些语气,微笑看着纯懿。
纯懿对上安武顿的眼眸,忽然猜到了什么。她的心剧烈跳动起来,在塞里的目光中缓缓上前一步,从安武顿的手中接过册子,妥帖安放入袖中,微微颔首:“多谢,我会仔细看的。”
安武顿露出了个笑容,站起身来,后退着离开。
小羊羔被人带了出去,延陵宗隐也脚步匆匆地赶来。他脸上带着些急切,几个大步就走到纯懿面前,双臂搭上她的肩头,视线在她全身逡巡一遍,沉声询问:“受伤了吗?”
纯懿维持着面上的镇定,缓缓摇头:“没有。没事儿的。”
延陵宗隐再三确认,纯懿的确没有受到惊吓,这才放下了心,两只大掌捧上纯懿的脸颊,拇指轻柔在她唇畔摩挲:“东西还合心意吗?”
纯懿躲过他极富侵略性的目光,朝着院中摆的满满当当的箱子投去一眼,这才转回视线:“满意的。”
然后又强调:“特别是那两只小羊羔,很可爱,我最满意。”
延陵宗隐有些诧异的挑眉,心思一转,立刻就明白了纯懿的用意。
他英俊的脸庞靠近纯懿的脸,喉中带着低沉的笑意:“怎么,怕我宰了那俩小东西?”
纯懿也含笑回望他:“是你的风格,不是吗?”
延陵宗隐大笑出声。他大手揉揉纯懿的发顶,心情很好的换了个话题:“定礼册子看了吗?”
纯懿笑容微不可查地一僵,只觉袖中装着的那册子重逾千斤。看安武顿刚刚那意思,她猜测册子里一定藏了什么东西,而这东西用这么隐秘的方法传递进来,恐怕绝不能被延陵宗隐发现。
“我倒要看看,这小羊崽子叫什么名字,竟然能得了阿陌你的青眼。”延陵宗隐还在催促,心情很好的样子,甚至还在调侃自己,“不然我也改个名试试?”
纯懿将紧张慌乱全部藏于心底。她在延陵宗隐胸膛上轻搡一把,眼波流转:“哦?它们不是一个叫宗隐,一个叫肃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