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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下了火车,又坐上了公交车,辗转来到了小兴安岭脚下。
二月的Y市还是一片银装素裹,一行人哪怕已经穿得很厚,一时间还是难以适应这里的温度。三个大人把四个孩子抱在怀里,另一只手还要提着沉重的行李,在这个寒冷的冬日野外行动迟缓的走着。
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小乡村,张远东捏着一封信,赶到前面找人问路去了。
没多久,就有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跟着张远东走了过来。
张远东的语气里明显带着高兴,“媳妇儿,这位老乡说他要送我们过去!”
老乡身上穿着厚实的灰色棉袄,头上戴着一顶狗皮帽,双手踹在袖子里,一脸憨厚老实的模样。他看看几个小脸冻得红通通的孩子,开口道:“这大雪的天,你们领着这么多孩子,走到天黑也到不了锣河大队。我家有个大爬犁,走吧,我送你们过去!”
老乡姓谢,他让几人叫他“老谢头”。张远东把肩上的大背包放到了爬犁上,接过老谢头手里的绳子,道谢道:“多谢谢老哥了,我来拉爬犁吧,麻烦你帮我们指路。”
老谢头看起来憨厚,但是个豪爽的性格,听张远东叫他“谢老哥”,心里高兴,也不多和张远东客气,走在前面给几人引路了。
几个孩子对爬犁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扭着身子要下来,坐坐这个奇怪的交通工具。几个大人没法,只能让几个孩子轮流在上面坐一会。爬犁很大,几个孩子都坐上去也不成问题,不过风大雪大,几个孩子受不了这么寒冷的天气,只能在爬犁上坐一小会,就又被大人抱在了怀里,缩着头抵御寒风的侵袭。
路不太好走,老谢头一路给几人介绍着,走了将近两个小时,才终于看到了锣河大队的影子。
这里虽然地处小兴安岭山脉,但和他们老家山上的那一点田地不同,还没到锣河大队,首先经过的是一大片连绵的t粮田。田地被大雪覆盖,白茫茫的几乎看不到边。
孩子们都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雪,看到田里崭新的、没有人为踩踏痕迹的雪地,已经恨不得上去打几个滚了。老谢头提醒道:“你们对这里不熟悉,尽量走有路的地方,那些看起来崭新的雪地不要上去踩,谁也不知道雪有多深,一个不小心,就可能陷下去。”
林樾心里一惊,她以前就听说过东北雪天雪窝子的厉害之处,赶紧抓住几个孩子耳提面命了一顿。
这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因为太冷了,村里的街道上几乎没有什么人,老谢头带他们找到一户人家,帮着他们进去问了路。
来人一听他们是来走亲戚的,热情的把他们带到了一栋略显破旧的土坯房前。
屋里的人听到门外的动静,出门来看,就见门口站了一大群人,有隔壁村的老谢头,和老谢头在本村的连襟,还有几个看起来风尘仆仆的年轻人。
这群人里那个身形高大、穿着一身军装的年轻男人仔细确认了一会,开口叫道:“大伯,我是远东。”
张志刚身形一震,及拉着厚厚的棉布鞋跑了过来。他跑到张远东身前仔细的端详了半天,又在林樾的身上逡巡了一遍,才不敢置信的喃喃道:“是灰子,真的是灰子!老婆子,快点出来,灰子和他媳妇来了!”
没多会,屋里就出来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她目光浑浊,腰背也有些佝偻,双手在大襟上擦了擦,干脆利落的骂道:“你这个老糊涂,灰子一家都在部队里呆着好好的,离着咱们千里万里的,怎么可能有空来我们这!”
话还没有说完,她就看到大门口站着的一群人。她快走几步到了近前,仔细打量了几人一番,准确的拉住了张远东和林樾的手,激动道:“真的是灰子和他媳妇来了!哎呀,怎么这大老远的过来了呢!快进屋快进屋!”
众人进了屋,就见当门站着好几个人,都在往外头张望,还有几个小孩子大概是没有冬天的厚衣服,身上穿的单薄,裹着厚厚的被子,光着脚丫子站在当门,也来凑热闹。
刚一进屋,林樾就感受到了一股暖气扑来。灶里烧着火,还生着地炉子,屋里温暖的简直和后世的暖气一样了。
林樾跟着张远东,和一屋子人都一一打了招呼,又介绍了一下刘放和老谢头。张大伯和张大娘连连对着老谢头道谢,老谢头笑道:“早知道这是张大姐家的亲戚,我也用不着去问我连襟了,直接就过来了!”
张大娘笑着留他在家里吃晚饭,老谢头拒绝了,直说等下次有机会,肯定不会给张大娘一家省这顿口粮的。因为天黑的快,老谢头没再多说什么,很快就走了。
原主刚结婚的时候大伯一家还没有逃荒到东北,她是认识这家人的,不过六七年过去了,大伯和大娘明显变老了很多,几个堂哥倒还是老样子,就是又结了婚,还添了几个孩子。
张远东和大伯家经常通信,林樾也给他们寄过好几次东西了。其实大伯一家的情况之前在信里都提过,当年逃荒的时候,大堂哥的媳妇说什么也不要跟着,果断和大堂哥离了婚,现在这个媳妇是来了这里后又找的,这会已经有三个孩子了。至于另外两个表哥,都是来了这里以后才结的婚。
大伯家还有两个闺女,一个在逃荒前已经嫁了人,另一个则是来了这边后嫁到了邻村。
张大娘和张大伯此时还处于极度兴奋之中,一会看看这个,一会又看看那个。他们犹自不太敢认这对小夫妻,只觉几年时间没见,变化大得惊人。尤其这几个孩子,老两口这是第一次看到孩子们,越看越喜欢。张大娘见自家的几个孙子孙女在一旁推推搡搡,挤眉弄眼,骂道:“这是你们叔婶,呆愣愣的,也不知道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