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久违的,内心深处升腾而起的温柔与爱。他感到自己越来越像一个“人”了,虽然有了爱之后,痛会更加强烈,但他仍然觉得美好。
于是不肯放手,不舍得放手。
谁会愿意放手呢?能活着,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呀。他在忘川河里挣扎千年,为的是一个执念,迟俊彦想要回去,但他明白了,自己想要回去,并不一定要报复曾经背叛欺骗自己的人,也许,他回去,只是想告诉曾经的自己:你没有做错,你无需感到羞愧。
肉球踩在地上没有声音,但小橙子喝水的时候用爪子去捞,于是再跑的时候,地板上便会印出一个又一个小脚印。可爱的迟俊彦心都要化了,他叫了小橙子一声,小奶猫便一摇一摆地朝他跑来。
后肢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就是跑的时候还有点踉跄,阳光一照进来,小橙子身上细小柔软的绒毛都清晰可见,迟俊彦抱着它,轻轻挠着下巴和耳朵,小橙子发出呼噜声,舔了舔迟俊彦的手,喵喵喵。
迟俊彦忍不住露出笑容来。
而每天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的迟露,却逐渐变得沉默起来。关纵每天都会带她出去玩,即使不出去,也会一直陪着她。刚开始的那几天,的确是很快乐的,她像是弥补了前世所有遗憾那样,无时无刻,抓着他的手,不再放开。
不必担心他为自己做傻事,不再忧愁自己配不上他,也不用恐惧爸爸会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把所有黑暗的不堪剖露的阳光下。
没有人会用鄙夷恶心的眼神看她,她走在大街上没有人对她指指点点,她被照顾宠爱的像个小公主,就连每天吹进来的风都是甜蜜美好的。
关爸爸关妈妈很喜欢自己,她大可从此都在关家住下,关纵疼她,她每天都抱着他撒娇,等到他们都长大了,就可以完成前世没有完成的婚礼,继续没有达到的誓言,一起白头发,一起到老。
可是为什么她心里会感到难过呢?
这是她吗?
晚上做梦的时候,她总是会梦见这之前的七年,梦境里的男人有着和她最恨的人一模一样的脸,但气质却截然不同,他那么温柔,那么慈爱,总是用宠溺的眼神看着她,大手温暖地抚过她的脑袋,然后往下捏捏脸。
他从来不用理,只是她会装模作样的叫疼,然后扑进他怀里,提出一些任性的小要求,他会皱眉,会犹豫,但最后总是会答应。
那个人的名字,叫迟俊彦。
是她的爸爸。
迟露呆呆地坐在院子里,关家独门独户,院子里种满了花花草草,现在夏天正巧开放,每天都能闻到芳香的味道。
她抬起头看向天空,太阳又要落山了,外面已经不太热,万里无云,偶尔会看见一只鸟飞过。
霞光万丈,照在被绿藤缠满的篱笆上,迟露晃着脚,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喜欢坐在这里了,不过坐这里的话视野很好,能远远地看到路口,如果有人或是有车子开进来的话,她会第一时间看到。
她每天没事了就坐在这儿往外看,但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
不知坐了多久,突然有人拍了她的肩膀一下,正低头出神的迟露下意识惊喜回头:“爸爸!”
是关纵。
她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肯定很难看,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关纵看着她,两手捏她柔软的脸蛋儿:“笑一笑,怎么哭丧着个脸,一点都不可爱了哦。”
“……反正我本来就不可爱。”前世的迟露阴沉又内向,根本和可爱两个字沾不上边儿,认识了关纵后才知道什么是笑。
关纵也跳到栏杆上坐着,顺着迟露的视线看向远方:“想爸爸了?”
“才没有。”
对于她的嘴硬否认,关纵也不生气,只是轻笑:“我小的时候,爸妈带我回乡下爷爷奶奶家,我在那里认识了很多小伙伴,每天玩得不知多开心,还不肯跟他们回来。他们没办法,就把我留了下去,说好半个月后来接我。”
“……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其实她大概知道他想说什么,但还是反问了一句。
“我开心地玩到晚上。爷爷奶奶家有很多小朋友,但说来也奇怪,那天晚上我怎么也睡不着,还忍不住哭了,第二天就吵着要回家。”
“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那么想我爸爸妈妈啊,就算只是一晚上,就算我已经上了初中了,还是不想跟他们分开。”关纵说着,扭头对迟露一笑,揉了揉她软软的发。“知道吗,有些东西是永远都没法忽略的。有些感情日积月累,你不注意的时候不觉得,可是一旦离开就知道他的可贵。”
迟露低头不说话。
“我们早晚有一天,都要离开父母生活。所以还能跟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要学会珍惜呀,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就会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