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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面露淡笑,薄粉遮不住深深的皱纹,表情瞧着便有几分客套虚伪,“殿下欢喜映姑娘的脾性,今儿本只为给姑娘送份薄礼,是老奴僭越,实不该一时嘴快提起旁的小事。”
老嬷嬷边说着,朝宫女一扬下巴,那俩宫女各托着一方木匣敬呈上前。
霍夫人忙吩咐:“快把姑娘请来!”
迎红领了话,才打算往后宅去,岂料霍昭将她叫住,转眸望着老嬷嬷道:“多谢殿下抬爱,只是我家小妹昨日落水忽感风寒,眼下不便见人。”
老嬷嬷顺势一笑:“原是如此,这回倒苦着映姑娘了。”这便动作爽利地站起身,又朝霍夫人一福,“烦请夫人代为收下,老奴也好回去禀明殿下,只盼姑娘早日康复。”
她在深宫重院练就一身圆滑本领,非礼勿视非礼莫听,这贵人许许多多的是非不好牵涉其中,如此才能长活久t安。
她见风使舵,不再逗留,又拜别霍家众人,领着宫女离了大宅,霍夫人忙遣了迎红相送。
这边人刚离开,霍显手中茶盏猛地一顿,堂间仆从已麻溜地退了下去,偌大的正堂再无人敢靠近。
霍昭徐然站起身,还没说上只言片语,霍显劈头盖脸便是一声喝问:“别以为我不知晓你藏着什么心思,难不成你还能拖她一辈子?”
霍昭长睫稍敛,他垂首静立,并不急着回话。
霍显脸色阴沉:“你要收房养小,什么样的女人寻不到?在外头胡作非为我定不理会,可在霍府,眼下远没轮到你霍昭拿主意。你教她武功,任她密见朝廷钦犯,只要不越界我都可以假装不知。可裴家的事绝不可能有转机,她若再得你纵容,永远不会放下心底可笑的念头。”
“裴家的事自然不劳父亲挂心,您对裴家已仁至义尽,不是么?”霍昭轻嗤,“人是你带回来的,当年究竟是看在裴老将军的情分,还是旁的缘由,你我心知肚明……”
他这话点到即止,霍显面色遽然一沉,“霍昭,你少跟我顾左右言其他。我怕告诉你,她就算这回仍拒婚不嫁,哪怕此生不嫁,今后去庵里做姑子,跟你也没有半点干系。”
霍昭微敛眸,沉声:“她会一直留在霍家,父亲。”
霍显猛一个冷眼拂来,端出家主说一不二的气魄,“你不必歪了心思想要作何手段,就算你不娶陆家女,霍家儿媳也不可能是她。嘴里喊着哥哥妹妹,你倒假戏真做忘了她的身份不成?”
“这么多年皇上对旧案绝口不提,兀良湖败战后,东宫再无储君,你以为是因为什么?愧疚?质疑?还是良心不安?霍昭,我教养你许多年,不防你竟有这般愚昧之见!”
霍昭目光冰凉,直视向他,淡淡道:“没有储君,就无人再撼动皇权。不提旧案,是因真相并非卷宗所写那般简单。”
“怎么,难不成父亲也曾卷入东宫谋逆一事?只不过父亲做事一向微慎,就算如此,也必然不会留下把柄……可你对裴家的态度如此反复,既然收养了小慈,又为何对裴翀暗下杀手?”
他稍稍垂眸,目光掠过稍闪怔愕的霍显,心中猜测愈发扑朔迷离。
霍昭沉声推测:“看来父亲并不知晓此事……奇哉,那会是谁?连关押在死牢的重犯也不放过,这慢性毒下得神不知鬼不觉,待到癔症发起才带出痕迹。”他顿了顿,不屑道,“天牢那帮废物果然不中用。”
霍显冷声道:“我不过问缝天究竟密查何事。你只需记着,当年裴家小妹得霍家荫庇才侥留性命,若要斩草除根,我不会留他们兄妹二人活到现在。”
霍昭沉吟片刻,面色尤显泰然,只一时想不通个中谜团。
霍显又道:“映慈如今已到许婚年岁,不可能一直养在后宅,长公主既有心保媒……”
霍昭打断道:“所以卢少灵本就在你计划当中?”
霍显稍怔,没料到霍昭电光火石间便已联想到这一层。
霍昭瞧见父亲的神情,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他眸色稍凉,“你知晓小慈不会妥协,一不作二不休,不若把烫手山芋推给旁人,日后就算东窗事发霍家也能明哲保身……父亲实在深谋远虑。”
霍显当即脸色一沉,凛声道:“你既知晓为父所想,如此休再妄为。”
霍昭意味深长地望着他,剑眉紧蹙,并没再接口继续说下去。
也正是父子二人沉默的间隙,霍夫人去而复返,她远远儿的便听见二人争执,心中已很不悦。
人未至,声先达,语气里满满的抱怨:“争什么,争什么!好好的一件事,怎说成这般?”
霍昭撩眼看了看父亲,微微躬身请退,也正正好是霍夫人进门之际,他已从旁退了出去。
霍夫人见儿子有意避开,心中更加不满,才刚坐定,越想越不是滋味,一时口不择言:“我当初便料定你父子二人会因这祸害起争执,这么些年风平浪静也都过了,没得眼下沉了船!”
“二爷,你心里有别人我可以不在意,一直假装不知晓。只如今事关昭儿,映慈她……总归这事须得尽快有个说法。”
霍夫人到底还有涵养,不成体统的埋怨到了嘴边仍收了口。她将茶递到霍显面前,虚虚抬眸瞥了他一眼,见他神色稍异,按手并不接她好意。
“当初收养映慈全因兄弟情分,她入霍家,一没责你抚养,二没亏你好处,如今当起事后诸葛,反在我跟前撒泼。”
霍显不与她动怒,可说出来的话可谓半点夫妻情面也不给。
霍夫人被他说狠了,心有不忿,只咬牙道:“兄弟情分?二爷,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没道理的话便也不需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