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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楚越已然明白,她仰头望天,良久才道:“求仁得仁,我只是回不去一个身份,那些无辜枉死之人连命都没有了,能够平反,我已经心满意足了,不敢奢求更多。”
荣蓁与她一道离开宫中,马车停在帝卿府前,荣蓁临下车前,秦楚越问了一声,“大人和那惠君也有牵扯吗?”
秦楚越不是看不出荣蓁今日对那男子留情另有缘由,荣蓁淡声道:“我与宫里的男子能有什么牵扯,不过是因为一些事,欠些人情罢了。”
秦楚越笑了笑,“若只是人情倒还好说。”
她话中另有深意,荣蓁心照不宣,只瞥了她一眼,“你想多了。”
荣蓁回府后,如往常一般问起姬恒,侍人说他去了佛堂,荣蓁顿了顿,举步去了府里佛堂处,她走到佛堂外,却没有进去,只隔着窗远远望着,姬恒每日都要来佛堂中诵经,荣蓁没有打扰他,转身离开了。
刚回到沁园中,璇儿便来寻她,荣蓁坐在书房里,抬手唤她进来,璇儿绕过书案来到她身前,“娘亲。”
荣蓁温声道:“近来事忙,也无暇问起你的功课,先生教的内容可都明白了?”
不论在其他臣工面前如何威严肃穆,荣蓁面对一双儿女时总无严厉之色,璇儿若有心事也总会告诉她,只是这次她低下头来,却没有回答。
荣蓁把璇儿拉向自己,缓缓道:“怎么了?”
璇儿抿着唇,问她:“您和爹爹是有什么隔阂吗?这些时日他总闷闷不乐,您也不去正殿……”
原来她与姬恒之间的事,连孩子都看了出来,荣蓁笃定道:“我与你父亲之间不会有任何隔阂,只是,有些事还需要时间。”
姬恒没有怨她,可身为姬氏之人却不能原谅他自己。那日姬恒问她:为了至交好友便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来,他又算什么?
荣蓁想告诉他,许多时候她也想只杀了韩云锦,便让此事了之,可许多个梦里,她总会梦见郑玉唤着她的名字,告诉她自己痛得厉害,荣蓁几乎捏碎指骨,她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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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嘉那日从奉宣殿回来便起了热,昏昏沉沉间,他说了许多话,邱霜一直在他身边照料,等陆嘉醒来之后,邱霜看着他难掩担忧,陆嘉靠坐着,声音低哑,“怎么了?”
邱霜起身将寝殿的门合上,回转之后,道:“主子生病的时候,嘴里一直说着别杀我,别杀我……”
陆嘉呼吸一滞,他看向邱霜,“我还说了些什么?”
邱霜摇了摇头,道:“倒是没有旁的了,主子,您是不是守灵的时候受了什么惊吓?”
何止是惊吓,他都险些又死一次,陆嘉抓住邱霜手腕,“我说的梦话不要传出去。”
邱霜与他一并长大,见状忙道:“主子若是有心事,可千万别压在心底,奴才虽然帮不了您,但老在心头压着,会压出病来。”
陆嘉嘴唇毫无血色,他看向邱霜,“我那日遇到了……”
半炷香之后,邱霜听他说完一切,脸色也苍白几分,左右无人,邱霜还是压低声音,“若是荣大人真的要做皇帝,那咱们的小公主岂能活命,到时候主子的太后之位也被剥夺,咱们所能依赖的只有家主了。”
陆嘉不得不直面这些问题,可他的心机智谋又如何能同荣蓁相比,他想不出对策,又担心荣蓁反悔,再起杀心,夙夜难安。可不由他多虑,便发生了一事,昭和提前登基,他也提前成为了太后。
明贤继位不过四年,皇陵尚未修好,本打算一月之后先将梓宫送入皇陵外明堂,待修好再入地宫,介时再行新帝登基大典,可邻国听闻明贤驾崩,幼帝登基,竟趁乱犯了边境。朝堂上荣蓁无视韩云锦主和的提议,坚决要迎战,而她即便是摄政大臣,若无皇帝之命,也无法逾矩下达军令,于是乎朝臣便主张昭和公主提前继位。
登基大典这日,陆嘉也被服侍着穿上太后朝服,肃穆沉重,他被这衣服压得透不过气来,由宫人引着,于朝堂上垂帘听政。隔着帘幕,他听见了荣蓁的声音,心止不住狂跳起来,圣旨早就拟好,盖上玺印,荣蓁率群臣于殿中行礼,陆嘉从高处望去,他也是被朝拜的那个,可他知道,他得到这一切都是荣蓁所赐。
即便做了太后,陆嘉也依旧没有搬出临华殿,他刚回寝宫,便听邱霜来报,说他母亲陆蕴求见,陆嘉连忙让她进来。
陆蕴按规矩同他行礼,陆嘉身上朝服未换,连忙让人将陆蕴扶起,“母亲这是折煞孩儿了。”
邱霜扶着陆蕴坐下,而后奉茶过来,陆蕴笑道:“您如今是太后,臣行礼也都是规矩。”
陆嘉挥手让宫人退下,“现在只我们母子二人,一切如家中时便是。不过今日母亲不是正忙,怎么有空到后宫来。”
陆蕴自然是有事,可她没有直接说起,先问了问陆嘉近况,“听说你前些日子病了?”
陆嘉道:“已然好了,也不是什么大事。”还未等陆蕴提起,他先开口道:“现在朝中都以荣大人为首,不知道母亲对她可有什么了解?”
陆蕴没想到他会提起荣蓁,答道:“说了解也算不上,只是不论是早年,还是这几年,也算是同朝为官,总是知道一些的。”
她见陆嘉听得认真,便多说了一些,“荣蓁可算是运势极好之人,早年得到先帝的看重,把宁华帝卿赐婚给她,夫妻二人成婚之后,荣蓁收敛了些性情,感情甚笃。只不过当年荣蓁被贬官房州,宁华帝卿同她也是和离了的,我也听有些人说是因为宁华帝卿有了身孕,才不得不复婚。虽然尚帝卿不可纳侍是规矩,但荣蓁这几年也没什么风流轶事。她现在在朝中威望甚重,才三十二岁,便位极人臣,我也不敢得罪她。不过,咱们陆家如今在大周也是极其显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