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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谈笑着说起姬恒的命夫,已像丢了魂魄一般,被人拽着跪地行礼。
姬恒淡淡道:“本宫来这儿之前,去了佛堂一趟,没想到竟错过这么多热闹?”
韩主君听得姬恒此言,明白他今日怕是不会轻轻放下了,索性一言不发,毕竟方才自己也没有什么不当之言。
江鄢赔起笑脸,“只是一些闲谈,还请舅父入座。”
江鄢恃宠而骄,本想着借这话拉进同姬恒的关系,将这紧张的氛围缓和了,没想到正触了姬恒逆鳞,他侧身睨了江鄢一眼,“舅父?如今能唤本宫一声舅父的,除了皇帝,便是安平王。中宫之位空缺,你即便领了治理六宫的权柄,也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你是陛下的侧室,如何能唤本宫一声舅父,难道进宫前不曾有人教授你宫规礼仪?”
江鄢脸色一白,他自进宫来便受明贤宠爱,何曾被人如此疾言厉色对待过,嘴唇翕动,“臣侍……臣侍绝无此意!”
江鄢身边的宫人,是从前宫里老人,自然知道这位主子的脾气,轻轻扯了扯江鄢衣袖,示意他莫要还嘴,免得火上浇油。
江鄢压下心头委屈,赔罪道:“是臣侍的错,臣侍失言。”
陆嘉眼眸微睁,他见惯了江鄢嚣张跋扈的神色,何曾如此卑躬屈膝过,心头倒起了一丝畅快。本以为江鄢做到此处,那位大长帝卿便会抬手放过了,可没想到这竟只是开始。
第141章而立
殿内一片寂静,任谁见了江鄢低头垂眸的模样,都觉楚楚可怜,姬恒却反问道:“那你倒是说说,错在何处?”
江鄢抬起头来,神色愕然,像是没有想到他卑微至此,姬恒却仍不肯放过。
姬恒缓缓道:“你既不知,那便让本宫来告诉你。今日这宫宴,你既将本宫奉为上座,可本宫未至,你却坐于主位,此乃不敬尊长。又任由臣下对本宫言语不敬,究竟是懦弱无为还是别有用心?你毕竟是小辈,本宫不想过多追究。可方才你既说要赔罪,那总要拿出诚意才是。”
江鄢看向身旁宫人,“这……”
那宫人倒也见识过不少场面,反应极快,端了酒盅递给江鄢,示意他自己罚酒一杯,江鄢虽是不愿,却也不得不做,“臣侍冒犯之处,还望殿下不与臣侍计较。”
江鄢举杯欲饮,手臂却被恩生按住,一时间众人齐齐看向姬恒,只见姬恒神色冷淡,微微抬手指向陆嘉桌前,“换酒樽。”
陆嘉心生快意,江鄢今日有意为难他,旁人桌上皆是酒盅,唯有他桌上是酒樽,宫人方才特意斟满了,若是今日姬恒未至,只怕他要被江鄢为难,逼着饮下这烈酒。
宫人重换了酒樽过来,恩生将酒斟满,双手递给江鄢,“德君,请吧。”
江鄢万万没想到,他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看向韩主君,韩主君掩唇轻咳一声,显然也是t不敢在姬恒面前多说半句。酒刚入口,浓烈之气让他忍不住咳了起来,最后硬着头皮将酒一饮而尽,脸色涨红。
姬恒看了恩生一眼,恩生立刻会意,又将另一酒樽斟满,姬恒向前几步,刚好停在那谈论是非的命夫面前,那人战战兢兢,“小人醉了,一时胡言乱语,殿下莫要与小人计较。”
姬恒面无表情,轻揽衣袖,将那酒樽接过,那人正要去接,本已做好自罚的准备,姬恒的手却停在他头顶,略一倾斜,那杯酒便尽数淋了下来,那人毫无防备,只能受着,顿时狼狈不堪,姬恒手一松,那酒樽砸在他脚边,发出与地面撞击之声。
“今日虽不是鸩酒,但他日必定是白绫,匕首。”
姬恒的话将那人吓得委顿在地,却丝毫不怀疑此话的真假。
姬恒回身看向江鄢,“既然诸位无事可做,不如早早散去,也省得在此处议论他人是非。一个宫宴,倒与酒肆瓦舍无异,丢尽了皇室颜面。”
姬恒说完,便举步离去,直到他二人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口。江鄢的手在衣袖下忍不住颤抖,他将那酒盅摔在地上,拂袖离开。
众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还是陆嘉站了出来,温声道:“既然大长帝卿说了,诸位便先回府吧。”
今日姬恒虽并非有意为他解围,但陆嘉还是充满感激,只想当面道声谢,他嘱宋侍人先回临华殿,而后一人追了过去。
陆嘉脚步快些,见前面姬恒的身影停在宫门边,他刚要上前,只见姬恒身旁出现一名女子。
姬恒身后的侍从识趣退后一步,那女子身量颇高,侧身而立,昏暗中看不清面容,只见她朝姬恒伸出手去,柔声道:“何事值得你这般生气?”
不过一句话,姬恒周身的冷意便消散了,他的手便放在那女子掌心中,同那女子并肩离去。
恩生回过头,见陆嘉追了过来,陆嘉向前几步,“方才多亏大长帝卿替本宫解围,劳烦你替本宫道声谢。”
恩生浅浅一笑,“贤君不必放在心上,我家殿下一向不爱理会宫中是非。方才也只是因为有些无礼之人妄议我家殿下与荣大人私事,这才出手教训一番。不过说起来,殿下曾经倒是与贤君的叔父,先帝的徐惠君有些往来,贤君若是承情,便记在徐惠君身上吧。告辞。”
明明人已走远,陆嘉却仍站在原处。他对姬恒与其说是感激,倒不如说是羡慕。他落寞之下回到寝宫,身上满是寒意,贴身宫侍邱霜迎了过来,替陆嘉宽去外袍,“主子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见陆嘉不愿多说,邱霜又将醒酒汤端了过来,“一直温着,主子还是先喝了,免得脾胃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