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越来宣宁宫的时候,宋云程将绛云的事与沈越说了一遍,沈越一直拧着眉深思不语。宋云程道:“我虽然相信绛云,可她毕竟是戎狄族人,可人太善于伪装。眼下对你和大齐而言都太重要,绛云的事还是要慎重。”
“萧淑妃抓绛云只是因为绛云是戎狄人,才猜想她是细作,也只是为了对付你我,我想法子将绛云从萧淑妃那儿要过来。”沈越道,凝重的神色渐渐化开来。
宋云程摇着头:“不可。按理说,你如今是摄政王,萧淑妃怀疑绛云是戎狄细作,也该是抓了绛云直接送你那儿去,这毕竟事关国事,她只是私下将人扣下,是为何?”
顿了顿,宋云程接着道:“绛云是我最信任的宫女,萧淑妃留下她的目的就是为了从绛云口中得知些我的事。也是因为我待绛云如姐妹,我不能去将绛云要回来。怀疑绛云是细作而不将绛云送到你那儿去,是怕王爷你与我的关系匪浅,会徇私。萧淑妃事事算得如此精妙,不管绛云是不是细作,这一时间里是没法子从萧淑妃那儿要回绛云来。”
虽听宋云程分析的头头是道,心思缜密,从容冷静。但沈越还是看得出宋云程眉宇间满满都是对绛云的担心。
绛云这遭下来,能活命的机会实在太渺茫。
“绛云这事,我会想法子解决妥善,我现在就派人去查清楚绛云的身份,一旦证明她不是细作,立即就将她从萧淑妃那儿要出来。”沈越道,说完就准备离开去吩咐人去办。
一打开门就见和喜在外面跪着,天气冷的很,石阶铺成的地面上水渍结成冰覆盖着,和喜也不知在那里跪了多久。和喜抬头看了眼沈越,磕头恳求道:“王爷,萧淑妃是恨透了主子,肯定不会轻饶了绛云,若绛云真是细作,求您给她一个痛快,若她不是,还请您早些将她救出来!”
他们被蒋永送进宫的时候,是三个人一起,如今和贵已死,绛云又惹上这样的祸事,只留着他一个人,和喜这心里怕是难受。宋云程过来责了他一句:“绛云的事,我和王爷自有主张,你赶紧的回去换身干爽的衣裳,好好烤火暖一暖。这么冷的天,你要出个好歹,我身边也没个可以使唤的人。”
和喜听此,赶紧起身来,只是双腿被冻得有些麻木,动作迟钝的很,躬身拍了拍褶皱的衣裳,才恭敬的退了下去。
“还是先将绛云救出来吧,晚了怕就没命了!”沈越道,看了宋云程一眼。
这回,宋云程沉默许久不语,半晌,还是点了头。
不管怎么样,萧淑妃这回是不会让绛云活着。毕竟绛云在她身边三年,事已至此,她也想亲口问一问绛云她是不是戎狄的细作。
沈越的动作很快,第二日早上,宋云程才起身来,春霞和春香的就抬着绛云进屋子里来,如尘焦心疼惜的道了句:“萧淑妃也太狠了,竟然将绛云姐姐打成这般,要是王爷再晚些去,恐怕绛云姐姐这条命就保不住了!”
宋云程赶紧的让人扶着绛云在软榻上躺着,看着绛云这浑身都是血迹斑斑的样子,宋云程急得骂了萧淑妃一句:“她可真是蛇蝎妇人,当初我就不该对她心软,一直留着她!”
说完,又赶紧的吩咐道:“如尘、春香,你们两个赶紧去打几盆热水来,先帮着给绛云身上擦干净,随后才能给绛云上药。”
绛云这浑身的伤,身上没一处是好的,春香和如尘给她清洗身子的时候都是极为,却还是惹得她疼痛不已,疼得脸色都惨白了。宋云程小心翼翼的给绛云上了药之后,春香几人都出去了。绛云微微睁开眼睛来,嘶哑的声音宋云程道:“主子,奴婢……奴婢对不起您!”
说着,眼睛已经湿润,脸上泪痕斑斓。
宋云程的心一沉,失望的向宋绛云问道:“你真的是戎狄细作?”
绛云咬了咬唇,沉重的点着头:“是,奴婢的确是戎狄族派来大齐潜伏的细作。”
宋云程痛心的闭上眼睛,没有去怪罪绛云,至少,绛云不曾背叛过她。只问了句:“怎么可能?和喜说你们是一起长大的,难道和喜也是……”
绛云摇着头:“和喜不是。跟和喜和贵一起长大的是奴婢的双胞胎妹妹,妹妹在兵乱中丧生后,奴婢才顶替了妹妹的身份。”绛云看了眼宋云程惊疑的神色,将所有的事情全盘拖出:“娘亲被掳去戎狄被糟蹋后怀上了身孕,忍辱负重将我们姐妹生了下来。娘亲生我们姐妹那天,戎狄人早已在暗中盯着,母亲刚一生下我,我就被戎狄人抱走了。等着戎狄人抱着我离开之后,妹妹才生出来。从小,我就被是被当做细作来训练,从未享受过半点温情……”
绛云在絮絮叨叨的说着她在戎狄的那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宋云程也明白这种时候被当做棋子训练的人,又岂会得半点人间温情,绛云以前过的日子有多苦多冰冷,她能想象得到一二。
“那时候,蒋少将军正带领着蒋家军和戎狄交战,戎狄节节败退,是我暗中偷了蒋少将军的防御图,还有平日里我在蒋少将军跟前端茶倒水,听他说了许多对军法子,全都告诉了戎狄,才让戎狄得以改变一时的败势,转危为安。后来,进宫之后,也曾透露过不少宫里的消息给戎狄族……”绛云一五一十的交代着她作为细作传达了多少消息给戎狄。还有近一次戎狄跟大齐的交战之中,大齐节节败退,也有她送了消息的缘故。
宋云程看着一脸平静的绛云,问道:“你是怎么被萧淑妃发现的?”
“送消息的时候,被玉春撞见。”绛云回答道。
宋云程微微皱眉,生出怒气来,她以为绛云跟她坦白细作的身份,是绛云早已觉悟,没想到如今还在为戎狄卖命。宋云程怒声质问道:“你这回送的是什么消息出去?”
绛云抬头看着宋云程,嘴角蠕动着缓慢的道:“摄政王中毒至深,命不久矣……”
宋云程陡然一惊,睁大着眼睛看着绛云,有些不敢相信,绛云是再清楚不过有宋云程在,沈越这几年都不会出什么大碍,所以,绛云送出去的是假消息,她已经背叛了戎狄。
“奴婢若是长久不送消息出去,戎狄人便会怀疑奴婢叛变而杀死奴婢,奴婢只好将假消息传给他们,戎狄在宫里没有其他的人,他们无法查证奴婢给的消息是真还是假。”绛云解释道。
绛云这样的法子能忙得了一时,可终究不是长久的法子。看了眼绛云这浑身的伤,宋云程叹了声又问:“你为什么要背叛戎狄?”
“奴婢的父亲是戎狄的九王爷,九王爷的后院里有很多女人,大多数女人是从大齐边境的游牧里抢去,九王爷强了她们,等她们生下孩子就将孩子抱走当细作训练,奴婢只是众多人之中的一个。在戎狄从未有人关心过奴婢,可是在大齐,和喜、和贵,还有蒋少将军和贵妃娘娘都真心对待奴婢,关心奴婢。奴婢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妹妹的时候,她看奴婢的第一眼就叫‘姐姐,娘亲好想你。’人心都是肉做,奴婢分得清谁好谁坏,不想拥有了朋友和亲人再失去。”绛云说完,满是酸楚,被当做细训练的苦楚比如今被萧淑妃严刑逼供要多数倍。
“摄政王知道了吗?”宋云程问道。
绛云点了头:“奴婢已经戎狄在京城的消息联络点都告诉了王爷,王爷已经派人去处理此事。”
宋云程点着头,绛云的身份已经暴露,戎狄人绝不会再让她活着。除却绛云是细作的身份,期间还透露过不少消息给戎狄,可是绛云从未背叛过她,相处近三年,她早已将绛云当做自己的亲妹妹看待。从林素瑶那儿听说绛云是戎狄细作的时候,宋云程就想过若绛云真是细作,她只会将绛云赶出皇宫,任由生灭,却不曾想过要了她的性命。
何况此时绛云已经改过,无论如何她都要保绛云一条命。
宋云程想了一会儿,道:“绛云的名字是你进宫后才取的,如今我想再给你换个名字,就叫静姝,明儿我让如尘送你去摄政王妃那儿去静养,也好陪着王妃说说话解闷。”
“主子,这是要赶奴婢走?”绛云眼中含泪问道。
宋云程在床榻前坐下,替绛云盖了盖被子,疼惜的道:“你这是说的什么傻话,你可记得我同你说过,我一直把你当亲人看待,你就是我的妹妹,即便你做错了事我也不会怪你的。戎狄族在京城的细作都出了事,戎狄那儿不会放过你。宫里有个习俗,改了名字,之前的名字就报死亡。”
改名字报死亡这事之前绛云告诉宋云程,那会儿绛云跟宋云程说起大齐太祖皇帝时,不愿让嫔妃皇子过得太奢华,每个宫伺候宫女太监人数都少,只是太祖皇帝又是个好面子的人,怕天下人知道皇帝嫔妃过得太寒酸,连伺候的宫人都如此之少,便想了个法子,让宫人改个名便算是新入宫的人,等过些时候,陆续给之前用过的名字报死亡。如此一来,表面上看每年选进宫的宫人有上千人,其实不过三五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