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离开后,审讯的犯人才被另一名警员带着慢慢起身。
玻璃门被重新敞开,有人脚步沉重,一步一步踏出来。无意抬头,视线交错,双方皆是一顿。
……
以“狼狈”一词来形容殷寸雄是有余的,他蓬头垢面,胡子也长得老长,整个人佝偻立着,瘦削得不成人形。他身上是件藏污纳垢的破外套,只有从尚还幸存的领口部分才看得出,那原本是件颜色挺好看的灰色迷彩服。他的腿好像瘸了,一条裤腿破在膝盖,露出腿上脏污恶心的一条疮疤。他站在面前,肩膀一个高一个低,像个远居深山与世隔绝的野人。
殷燃冷冷看着他,不知该如何形容此刻的感受。
殷寸雄早已泪流满面。几次嗫嚅着干裂的嘴唇,最终还是选择沉默。
警员看看殷寸雄,又看向殷燃。
“快走,不要说话。”警员厉声提醒道。
转身后,一阵用力的咳嗽声响彻走廊,那力度像要把整个肺刻出来似的。
目送他们慢慢远离,殷燃也起身。
推门出去,徐宁在派出所门前的楼梯上等候已久。
后者指间夹着支烟,烟尾火星点点,如寥落夜空中的星点。
然后,殷燃在徐宁旁边坐下。
“哎,来了?”后者听到动静,动动手指抖烟灰,招呼一声。
“嗯。”
眼前夜色浓重,背后的派出所内一片灯火通明。殷燃深呼吸几次,心绪尚未平复。
徐宁吐出眼圈,忽然问:“什么感想?”
什么感想?
殷燃猝然转头,呛了口烟。她皱眉,如实道:“没什么感想。”
时间太久,她已经麻木,对此不再会有什么感想产生。
徐宁点点头,默默松口气——殷燃的反应比她想象中的冷静不知多少。这样的话,她这个老同学省去不少额外安慰的话。
感想确实没多少……不过,戒下很久的烟瘾又卷土重来。
殷燃犹豫几秒,问徐宁,“有烟么?”
徐宁一乐,从口袋摸出烟盒晃晃:“问得早不如问得巧,正好还剩一支。”
拿到心心念念的香烟,徐宁又贴心地递出打火机。
见殷燃并无动作,只是摸着打火机上的小广告,徐宁几分费解:“不点上?”
要知道,当上大学时,殷燃的烟瘾比谁都大。
殷燃摇摇头,目光落在打火机广告的电话号码上,心中默念几遍,她回答,“看看就解馋了。”
徐宁闻声先是一愣,随后大笑起来,“谁信啊,我又不是不了解你。”
“不过我懂,妻管严老婆奴是这样的。”
殷燃但笑不语,任由发丝在凛风中吹乱。
良久后,她问:“殷寸雄是自首的?”
“是,”提起案件相关,徐宁像变了个人,语气都严肃起来,“大概一点多,他主动来派出所自首的。”
“他怀疑自己得了癌,来的时候咳嗽得上气不接下气,可能不明不白死了,也没人给他收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