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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着急是没用的,看样子他一时半会儿是回不到柏林了,着急反倒更容易落入皮提亚的节奏,只是不知道那里的情况怎么样了,他牵挂着那些努力抗争的麻瓜们,牵挂着失控的巴里,牵挂着每一个应当牵挂的人。
在干瘪的肺部重新变得充盈后,纳尔逊忽略了喉咙刀割般火辣辣的痛感,睁开眼睛,溪水嘀嗒地从他的睫毛上滴落,在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后,他的视线逐渐恢复清晰,身上干干净净,似乎刚刚压根就没在水里泡过,他环顾着四周的环境,远处的哨塔上,明亮的聚光灯正在布满铁丝网的原野上扫视着,这里似乎是一片现代的战场,只是看陈设,相比纳尔逊所处的那个时代要更早一些,战场上遍布的弹坑并没有现代武器那样震撼的破坏力,在远处甚至还能听到马群的嘶鸣。
法国的国旗斜插在哨塔的顶端,旗帜已经遍布火烤的伤痕,连基础的色彩与结构也难以看清,也许是其他国家的旗帜也说不定,它的两角被粗暴地系在一根弯折的枪杆上,倔强地在晚风中挣扎着。
哨塔立柱上钉着几枚铁钉,其中一根铁钉上挂着一杆造型古老的卡宾枪,应当是哨兵的配枪,枪托上少了一块,枪口上还有一根用脏兮兮的纱布缠上去的匕首。
纳尔逊的脚边依旧流淌着一条蜿蜒的溪流,只是这条小溪早已不复曾经的澄澈,变得黑漆漆的,散发着火药的硝烟味,时不时有破碎的布条与木块飘过,每一块垃圾上都留下了战争带来的沧桑与破败。
“这儿还是特洛伊?”
纳尔逊难得说了句玩笑话。
“怎么会呢?世界上到处都有溪流,我们只是在顺着溪流飘荡,溪边的威尔特宁,这不就是你们的家训吗?”黑暗中传来皮提亚的回应,“这条小溪是索姆河的支流,它的主干比我们现在看到的还要浑浊很多。”
“你似乎对这些如数家珍,”纳尔逊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他这才意识到,在刚刚呛水的挣扎中,手里的荆棘已经深深地刺穿了皮肤,插进了他的掌心,“古希腊的先知有必要预言到这么远的时代吗?你们的战略眼光可真是深远。”
皮提亚笑了笑,没有说话,仿佛纳尔逊应当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似的。
纳尔逊也没有追问下去,在哨塔的不远处,一处亮着灯的营房正在夜色中传来歌声,法兰西特有的小调民歌,似乎是歌颂葡萄的,纳尔逊并没有关注歌词的内容具体是什么,只是有些惊叹,看周围的环境,这里似乎已经经历了不短时间的惨烈颤抖,在索姆河这样伤亡惨重的战役中,他们也能唱出这样的歌声来。
“所以在这里你又想给我证明什么呢?”
纳尔逊望向皮提亚声音的方向,哨塔的聚光灯正好在这个时间照了过来,女祭司干净的身影在纷乱的战场中显得格格不入,聚光灯根本察觉不到她,径直掠过,在离纳尔逊几米远的地方擦肩而过,灯光并没有囊括到他,很快照到了其他的地方。
“在这里你又会做些什么呢?”皮提亚反问道,刚刚的灯光似乎留在了她的身上,女祭司哪怕在黑夜中也发着光,如同一枚醒目的灯泡一般,她乳白的眼中空无一物,但纳尔逊知道,那里正倒映着他的身影,“比如——”
“既然命运难以违抗,我选择什么都不做,”纳尔逊摊开手,耸了耸肩,说道,“我遂了你的愿,开心吗?”
“这没有什么可开心的,这是你的选择,也是命运的选择。”
皮提亚看向纳尔逊手中的荆棘,它插得实在是太深了,以至于如同和纳尔逊的手长在了一起一样,纳尔逊注意到她的目光,望向手中的魔杖,陷入了思索,探照灯并没有注意到皮提亚,她并不存在于这个时空,可它也没有照到自己,这并不能证明他也不存在,再佐以特洛伊战争中的树人,纳尔逊心中有了考量,难道自己真的穿越了时间?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他捡起地上的一截木板,在魔力的作用下,它很快变成了一杆二战时期的步枪,纳尔逊举起枪,走到了一旁的土丘上,闭上一只眼睛,注意到了在哨塔警戒的方向远处,也有一盏灯长明着,那里似乎是敌军的营地。
他回头看了皮提亚一眼,她依旧是那副事不关己的表情,他撇了撇嘴,瞄准远处的灯光,嘲弄道:“不管我干什么,这都是命运的选择吗?”
闭眼,瞄准,屏息,扣动扳机。
在一声响亮的枪响声中,火药爆炸的火光照亮了夜空,近处哨塔的灯光马上转了过来,哨兵的呼喊被枪声与同时响起的皮提亚的话语淹没了。
“不,命运并不能左右你,你的选择组成了命运的一部分,只是它已经发生,结局却是注定的。”
皮提亚闭上眼睛,哨塔的聚光灯几乎同时打在了纳尔逊的身上,他的影子和夜空中的星星一样清晰,纳尔逊迎着聚光灯的方向望去,直视着刺目的光线,哨兵正伸出手去够挂在柱子上的配枪,但他的动作、惊恐的表情,乃至正在从嘴里喷出的唾沫,都定格在了这一刻,纳尔逊激发的枪响也停在了空气之中。
当纳尔逊的目光重新看向皮提亚的时候,她的眼睛睁开了,眼中的迷雾仿佛凝固住了一般不再动弹,她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沿着纳尔逊射击的方向走去,纳尔逊耸了耸肩,把手中的步枪丢到一边,用荆棘施展的变形术并不持久,两个小时以后,步枪和子弹就会重新变成它原本的木板,他迈开步子,看着皮提亚的背影,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