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陈玄还是抽空去了两次林侯府,整个林侯府一片素白,在周边过年的大红喜庆气氛中显得格格不入。林侯一夜间头发全白,林侯夫人也一病不起。只是林侯一生从戎,心思极深,即使这个时候表面仍然是礼数周到,对陈玄也并未表露分毫情绪。
转眼到了正月十五元宵节,陈玄一大早代替陈王去祖祠拜祭,这个祭拜典礼做完,年就算过完了。
祖祠是陈国王室祭奠祖先的家庙,处在平城北门外北山山脚处,周边松林围绕。
太子仪仗来到祖祠院门外,陈玄下了车。由一队禁卫军随护,太子步行入内进入正殿持香跪拜。
大约半个时辰,整个仪式结束。陈玄一身黑色太子官服,外披银色狐裘,长身玉立站在院子正中,抬头看北山山脉巍峨,山上的黑色岩石间有白色积雪露出来,显出冬日清冷气象。
站了一会,陈玄回身准备回宫。出到祖祠院门外,却发现门外空地空无一人,车辕竟也都不见踪影。见此情景,华文即刻奔上前,护在太子身边。禁卫军也分散开,把太子圈在中间,纷纷拔刀做好准备。
陈玄立在原地,眼光环顾四周,此时已近正午,太阳在头顶照耀,四周松林风声阵阵,除此之外寂静无声。
这时,从四周松林深处,显出憧憧身影。松林密集,阳光不得入内,在外部明亮处看不清松林内部情景,围在四周的禁卫军有些许躁动,而陈玄并不着急,只是沉静站立。
远处道路转弯处,出现一队车马,打头的车舆由两匹黑色枣骝马牵着,不紧不慢的向这边行来。华文一见,暗暗的吸了一口气,他看出这是容王的车舆,在马车后面,还跟着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均是骑马前行,背着弓箭,手持长枪,铮亮的枪头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光。
华文站在陈玄身侧,低声说了句:“容王。”
陈玄点点头,没说话,只是盯着远处逐渐驶近的马车。
冬日地上有积雪,路上浮土都被冻得硬实,车马在上面走过,只有闷闷的马蹄声。容王马队走得很从容,很有耐心的渐行渐近。
待车輿停下,容王在侍卫的搀扶下从车上下来,站直看着不远处的陈玄,这位清冷太子此时仍是一脸冷峻,并没有丝毫慌张。
容王脸上浮起一贯有的笑容,先开口说:“太子殿下,今日祭祖,进行的可顺利?”
陈玄只是盯着容王,脸上浮起一丝嘲笑,并未答话。
容王并没有在意,只是语气一变,语调阴冷着说:“太子殿下,如今这个情景,也不必多说什么。父王有旨意,太子平日为人不恭,忤逆圣意,办事不力,以致与北沙国交战失利,现命太子卸下所有职务,禁于清和园思过。”
陈玄脸色未变,只是轻轻哼笑一声,说:“旨意?”
容王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面皮下的阴郁彰显在外,说:“太子殿下,我劝你识相一些,还是不要再想着违抗圣意。”
陈玄把手搭在腰间的青龙剑柄上,眯起双眼盯着容王说:“不用废话,你且说你把父王如何了?”
容王冷笑一声,说:“父王身体不适,当然在宫中休养身体,需要好好休养。”
陈玄闭了闭眼睛,知道宫中一定生变。他迅速想了下如今处境,虽说此刻容王人众,只不过论单打独斗,华文可以以一当十,自己全身而退应该没有问题。他需要即刻赶回平城,禁卫军以前是林晴亲带,对陈玄一直非常忠诚,如今主力都在平城。而且陈玄得尽快查探宫中情况如何,他想到父王母后,还有易南,突然有些心焦。
陈玄睁开双眼,对上容王阴郁狠戾的眼神。陈玄深吸一口气,转头对华文小声说:“夺马,冲出去。”
华文微微点头,双脚一点地,腾空而起,同时手腕一转,抽出佩剑,冲着容王面门刺去。容王身边的士兵立刻挡在容王身前,挺枪来刺。
围在身边的禁卫军护着陈玄,向马队冲去。
这时,两侧松林中人影显露,均是张弓搭箭。
容王已经被侍卫护着回到车舆旁,他面色阴冷,看着与士兵缠斗在一处的陈玄,对着两侧弓箭手扬了扬手。顿时,箭头刺破风声的风声大起,乱箭刺向陈玄。
华文立刻靠近陈玄,挥剑挡住箭雨。
此次随行的禁卫军仅有二十余人,几阵箭雨过后,华文扫了一眼,只见已经死伤大半,他咬了咬牙,解决掉眼前士兵,持剑向容王刺去。
容王身边早就围了几层侍卫,见华文刺来,更多人向华文拢过来,也因此在混战中撕出一个空隙。
陈玄见机,快步奔出,骑上一匹马,狠命往马腹捅了一下,这马受痛,急速狂奔。陈玄边死命夹住马腹,一边在马上回看一眼,看华文也寻得一匹马正在上马,他心下稍安。
这一场争斗不过半炷香十分,陈玄和华文策马逃脱后,容王站在马车旁,看着一地死伤的侍卫和禁卫军,咬着牙冷笑着说:“跑不了。”
深夜,正月十五是闹花灯的日子,外面人声喧哗。
平城城北小胡同里的一家小客栈,离着外面热闹甚远,只有一丝丝人声时不时飘进来,提醒着屋里人这是个万家团圆的节日。
屋内很昏暗,只有桌上有一盏破旧的油灯,一豆火苗跳耀着。
陈玄右手撑着头坐在简陋的方桌旁,上衣被解开,露出的左肩上一道刺目的伤口,血迹已经被擦干净,更显得伤口处触目惊心。
桌上是新买的纱布和伤药,华文利落的给陈玄处理伤口。华文把棕色药粉撒在伤口处,然后用纱布层层缠起。手上动作未停,口中说到:“刚刚去探了一下,宫中情况不好,只知道陈王寝殿被围住,王后也被关在应熙宫,都没有任何消息出来,不知生死。”
“宫卫队呢?”
“此次事变,似有军队相助,宫卫队已经全队被撤换,只有宫门守卫还有几个旧人,我刚才就是去那里打听出来的消息。”
“有二公主的消息吗?”
华文低着眼睛没说话,把陈玄肩头的纱布缠好绑住,边收拾桌上的药,边说:“二公主被容王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