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层举架支撑全是钢板,建的时候是怕托不住西侧墙面的预制板。你们要是想从下面突破,其实有点儿困难。”
于仲看了眼时间,似乎有点儿可惜地咋舌嘶了口凉气,“强行破拆不太好办,门窗上的土炸药是真的,煤焦油厂现成的原材料,顶棚的板材挺容易塌的,一整块砸下来没遮没挡,这么长时间都等了,不急这一刻。到时候我会把门打开的。”
厂房里的楼板隔音有限,空旷的细微回声似乎传得更远,江陌的声音混着耳鸣的刺痛环绕在他身边:“你没打算伤害孩子,对吗?”
“把这三个孩子绑回来之前,跟杜仁宇闲聊着说起杀人直播的时候,那会儿是认真的。不过带他们回来之后我总能想起我小时候……但没办法,绑他们回来你们才会……破除万难地查清楚赵晋景那三个人身上到底做过什么千刀万剐都不为过的恶。不过除了我们之外,应该还有挺多你们没查到的……”
于仲没否认江陌直白的揣测,但也不屑于解释心存善念或是什么,忍住喉咙里上涌的腥甜味道,拖沓着踱到门口,“我不想让害得我们兄弟俩痛苦过活的人,就这么若无其事有滋有味的活着,总得让他们尝一尝被唾弃被网暴饱受苦难纠缠的味道吧……可是单翻查一桩没有证据的旧案根本不可能把那两个有头有脸的人拽到泥窝窝,只有让那些他们曾经做过的恶反噬到他们头上,他们才会知道,被他们拿捏了半辈子的人,也是不好招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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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那头大抵是一瞬间动摇了,又或是忌惮这么个几十上百号人竖起耳朵的监听网络,沉默了两秒,缓慢地说:“为了实施报复,把自己搭进去,值吗?”
“有那么点儿后悔,真的,但我活不久了,临死之前出口恶气,总好过化成灰也憋着。”于仲晃了晃门板上牵连着炸药引信的门锁,小心地拨弄着,“不过在跟赵安昶打交道的时候,我也算懂得了,出生即优越的人,对我们永远是无法共情的,我们讲感情的时候他们谈利益,我说报复解脱的时候他又觉得我是矫情下作。所以……虽然这几个孩子不知道能懂得多少,但,光出气没用,有些过错和耻辱,我想让他们替他们的父亲,一辈子记得。”
“你——!”
“我没碰他,就是把赵晋景那些令人作呕的照片和视频,让他看过几次罢了。里面被伤害欺负的男孩女孩都有,给他留下点儿阴影,足够了。”
于仲又确认了一下时间,松懈地笑了一声,不过大抵是没什么力气的缘故,自己都觉得苦哈哈的。他偏头听见监听到的警方通讯线路里忽然一阵骇然混乱,愉快地掏出钥匙抵在锁孔,迟疑又好奇地开了口:“江警官,你没听见吗?七点整了,曝光的帖子和赵晋景那些视频都已经定时发到网上去了。你守着我也没什么用。”
“晚上八点杀人直播的期限,也是唬人的。声东击西的套路玩儿出花了。”江陌的声音没多大的起伏,甚至没多少被人戏弄的恼羞成怒,“你的目的达到了,孩子呢?”
“兵不厌诈。”于仲扫兴地撇了下发麻的嘴角,这会儿才反应迟钝地摸到了已经淌到喉咙的鼻血喷涌。他觉得吞咽有点儿吃力,含糊地开口:“你说会公开查办,是真的吗?”
“我保证——于仲,你怎么了?”
江陌听见于仲喉头咕哝的动静心里又是一抖。
“于仲!你身体还顶得住吗于仲?!”
电话那头依旧没有答话,却恍惚听见了近似轻哼的笑声,紧接着,空旷厂房的遍地寂静之中,锁舌咔哒弹动的声响成倍放大地敲向在场每一个警察的鼓膜——
穿堂而过的冷风掀开了松动的门板,孩子的啜泣声柔弱蜿蜒地溜出了门缝。
于仲的手机被破门而入的特警冲撞得脱手,磕绊地从蜂拥而上的警察脚边弹跳了几个来回坠下二楼,几经踢踹踩踏,残破地滑到了江陌的鞋底旁侧。
江陌晃神了半秒,垫着袖口把手机扔到证物袋里头,偏过肩膀躲开了特警组长吆喝着救护车的怒吼,钻进这么个一眼望到头的简陋房间里,拎住了领口的话筒。
“师父,于季,确实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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