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明潮道“自最后一位皇子离宫开府,资善堂已停多年。如今无缘无故重开讲筵,恐引起朝臣猜忌。官家不如让长乐公主一同来读书,就说开讲筵,是为公主开的。
“公
主明年及笄,正是到了挑选驸马的年龄。而长乐公主幼时长于冷宫,恐学识稍浅。官家既宠爱公主,臣愿为公主及众宗族子弟一同授课。想来那些孩子有缘陪伴公主,也会怡然自得。”
老皇帝目光闪烁,他知道姜明潮猜出他想开资善堂,是对储君有异;而姜明潮为他找补,拿暮灵竹当借口。
难为姜明潮能想到这种借口。
天亮时,姜明潮执伞走下丹墀,与上朝的臣子们逆流而行。
众臣惊讶姜明潮不上朝,姜明潮目光穿过他们,看着灰蒙蒙的天色,以及青白色的丹墀被雨水冲刷。
官袍沾水沉重曳地,他目光平平静静地掠过丹墀。
朝臣和皇帝想必都不记得了。在二十年前,国子监学生集体上书,议论朝政。
大魏学士大都出自国子监,学士通机要,国子监的学生向来有议政之权。但是当年,上百学子被杀于丹墀之下。
血流三日不住,皇权强横让人畏惧。
皇帝坐稳帝王位。姜明潮的大半学生,死得无辜。
不能提,不能问,不能疑。
那不过是皇权下的小小尘埃而已,放眼整个朝堂,每年不知会发生多少事,死多少人。权威之下尽是尸骨,那事距离今日,已经过了二十年。
姜明潮日日夜夜在想,若有伊尹之志,那放逐君王可行;若有周公之绩,那杀伐兄弟可行;若有周妃之贤,那后宫干政可行。
可如今天下,谁是伊尹,谁是周公,谁又做得起周妃
暮氏一族,到底是有何功绩,才行杀戮、乱朝、叛国之举
姜明潮层层布置,走到今日,他依然在隐晦地布下棋子。朝局越乱越好,世人口诛笔伐也无所畏惧。他将为了自己的道,付出所有,不惜代价。
或许为了他的最终目的,他可以为江鹭、姜循,些机会。
暮灵竹再次来看望父皇时,从皇帝那里得知她要读书的事,她惊愕又欣喜,忍不住抱住父皇手臂摇了摇。
她十分羡慕杜嫣容、姜循那类聪慧过人的年轻娘子,不提她的好友杜嫣容是何其学富五车,只说姜循的许多布置,暮灵竹大多时候都是看不懂的。
那类聪明的娘子总能得偿所愿,必是读书良多的缘故。
姜太傅来宫中授学,那是多好的学习机会啊。姜太傅以前只为皇子们授课的,虽然这一次授课依然是为了宗室子弟,但她可以读书,已经运气好极。
病榻上的老皇帝见暮灵竹这般开心,心中生涩。
时至今日,大约只有这个无暇的小女儿,不知诸人的算计,为讲筵而欣喜。
暮逊想的不对。
其实皇帝不是只有他一个儿子。皇帝还有一个小女儿一个尚且年幼、懵懂单纯的小女儿。
老皇帝抚摸着暮灵竹的乌发,慢慢沉吟“阿竹,为父决定查两年前一桩旧案。但是此案涉及极广,为父怕他们官官相
护为父不理朝政数年,难免有些束手束脚。”
暮灵竹迷惘,不知老皇帝为何跟她说这个。她又不懂政事。
暮灵竹勉强从贫瘠的脑海中挤出一个名字“父皇要赵相公去查吗”
她只知暮逊和赵相不和,她绝不会推举那太子,自然说赵相。
老皇帝沉默。赵铭和赵铭和也许有其他作用。
梁禄在旁笑道“官家和公主忘了前几日,中书省把奏折送过来时,小公主为官家读折子,官家还夸过有几封折子写得十分有文采。那是中书舍人叶郎君写的,公主殿下还看了半天呢。”
暮灵竹一怔,眨下眼睛。
老皇帝沉思“叶白,叶清之他是前几年的科考魁首,记得在开封府任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