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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良再没想会听到这样一番话,竟是呆住了半晌,才意识到韩非说了什么。第一反应竟然是:公子这是有多老实,被秦王骗了吧?
却见韩非回头嘱咐了一声,不一会,有明显是秦人的侍从捧来一卷地图,在地上缓缓铺开。
张良眼睛也随着它的展开越睁越大,从不解到惊叹,从惊叹再到震惊。
不解,是开始看不出这地图的质地和材料,也一时没有看出来所绘是何处。到展开五分之一时,他看出来这就是天下疆域,只是比过去所见更为精美详细。
但地图并不止于此。西南方一大块地方,笼统标注为“西南夷”,西南夷和百越再往南,竟然还有更大的疆土。
韩非指着西边越过匈奴的一块地方慢吞吞地道:“那是西域,也是秦王视为掌中之物的地方。将来秦得天下,六国诸侯若是能在此为秦国建功,可凭功得到秦国的支持,自己去这里拼搏,学着祖先的模样,再造社稷。”
说着话,他的手指滑过一处山口,却是指向了那片秦王许诺给诸侯的土地,“这里炎热潮湿,听说并不怎么舒适,但是土地平坦肥沃,水道纵横,种稻一年三熟。”
张良整个人都怔住了,突然很想问一句:“这是真的吗?你别骗我。”
他到底还是把这句得罪人的话咽下去了,只问道:“此图这样精细,是有人去过吗?我看此处临海,不知可有海路可通。”
一般来说,能确定有海图,张良也就勉强信了,这样的航路不是轻易会告诉别人的。但韩非竟然真的让人拿出了海图,虽然没送给他,但也给他仔细看过。
张良没有心思再谈下去,匆匆告辞了。
韩非目视他离开,让人继续盯着,看张良有什么举动。
就见张良当天回去,第二天收拾行装,第三天就出门了。向他家人询问,乃是往楚国去。
得到回报,韩非都为之愕然。
他现在相信刺客可能就是张良了。
这什么急性子,什么超强行动力,跟长相气质一点也不符啊。
当然,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张良肯定不是自己亲自出海。他应该是去楚国,重金收买勇士替他出海一观,这事没个几年不会有结果,韩非本来想与张良进一步深谈的,也只得作罢了。
秦王政十五年,秦国无战事。
史上本在这一年攻赵,但为李牧所败。史上记载不详,秦王不欲打无把握之仗,暂且叫停了这次攻击。
九月,一次与长安县秦国内部考试一同登上史书的大考,在新郑揭开了帷幕。
吴林报的是道家。他其实学的也不全,不过到新郑之后,他看到街上有秦国人卖书。纸书,卖的各家典籍都有。虽然好些人看了之后说与自己所学不尽相同,但应该都是各家分支的重点不一样。吴林可不挑,他欣喜若狂,询问了不买自己抄也行之后,花钱买了纸笔站那抄了好几天。
现在让他抽一篇默写,吴林的考运也不错,虽然没抽到他过去背得滚瓜烂熟的篇章,但抽到了他抄得新篇后背得最熟的几篇之一。
然后就抽到的这篇释议与论述,这也不是什么特别难为人的事,无非是答得有普通有出色,但凡是来考的就没有写不出的。
最后才是那道公开的题目。事情已经到这个时候了,吴林一不做二不休,把自己写了多日,反复修改多次的文章默了上去。
对这些士子的考试比秦国的考试宽松得多。进门没有搜身,也仅考一天,中午提供饮食。这些诸国士子若是被搜身才能进考场,非得闹翻天不可,以为秦国野蛮无道,侮辱君子,秦国的名声更是要迎风臭千里了。
横竖就两百多号人,若是没真材实学,回头到秦国自然会露馅。要是背书写文章不行但做事精干,秦国也不在乎他们这次有没有打小抄。
也因为人数不多,韩非在结束的当天就带人把卷子看了一遍。
其实也单独设了算学,不过考试内容还是传统的算经,,为的是把那些通算学的人筛出来。这韩非就不精通了,自有他带来的人批改。
他只管把实在狗屁不通的文挑出来,看着出色的也挑出来,其他的只要没什么大毛病,全部录取。
怎么说呢,就是这年头,能识字都算是个知识分子了。他们在家乡不得用,是因为才华不足以成为君王殿上客,而普通的小吏,却也不是你识文断字就可以做的。
很多人本来是在老家寄食于人,为人门客混个两餐一宿,并希望主家能发现他们的才能,委任他们一个职位,或者将他们推荐给更贵重的人物。
像费济这样家里从商的还好点,经营着自家的生意,对仕途本来已经不指望了。
天下读书人虽然不像后世那么多,但也不止于在这里的两百多人。更多人仍然怀着疑虑,不敢或是不相信,没有破釜沉舟凑钱出行,踏上这条求官之路。而来到新郑的人多为贫寒之辈,既然豁出去来了,那多少还是有点货色的。
秦国怎么可能把他们放跑了,带回去发薪水教人读书都是好的,这年头只想要用,那读书人根本不可能派不上用场。
但士子们不知道,等结果的时候还是很心焦,连续失眠数天的都有。
吴林还好,学道学得还算心态平和,除了想文章那几天睡不好之外都还行。尤其考试都结束了,那还不顺其自然么。
所以看榜那天他是少数精神养得特别好的,一膀子就挤进去了,略过第一张评为上上等的名单,本想找自己名字,却见另一张纸上并没有记名,而是一张告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