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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人,伤残的被无情放回了赵国,成为赵国的负担。健康和轻伤无碍的,则打散分配到秦国的各个地区。不是隶臣,但也没有自由。
其中一部分去关中、南郡各处种茶,另外很大一部分,来到了此时仍然荒凉的巴、蜀之地,成为新的“糖民”。
但嬴政很快感受到了历史不容易轻易改变。在出征前,他已经特意召见过桓齮,告诉他不可贪胜,占了平阳和武城之后就可以了。
他根本没指望有点先知之明,就能提醒桓齮战胜李牧。作为史上留名以机动能力和破敌击溃能力见长的李牧,就算他提醒之后桓齮改变战术,嬴政相信李牧也会相应有所变化。与其变着花样的送,不如固守,保住现在的战果,保住秦军士卒的性命。
嬴政觉得自己又保守又稳健,就不相信这样还能输。但他没想到桓齮这个人,贪功心大,也怪自己没有直接下诏,只是提了那样的要求。
总之,桓齮先胜之余,觉得机不可失,大王虽然事先有所提醒,但又不是正式的诏令,如果机会在眼前,不取之岂不是可惜?
于是,秦王政十四年十月(新一年的岁首),赵以李牧为将,复与秦军接战。桓齮自忖能胜而再得数城,于是没有固守,出城与李牧战于肥下,大败而奔还。
秦王暴怒。
史书上有说桓齮不敢归,逃奔燕国的,将他与樊于期当作了一个人;有说他回来被杀的;也有说他回来没有被过于追究的。
嬴政本来偏向于后者,因为他自己知道自己,历史上的战败虽然有罪,但不是杀头的大罪,他不会因一己之怒而杀大将。
但是!不是现在这种情况!他现在真的想杀人!
桓齮伏身于地已经很久了,上面的大王一个字都没说,而他在这秋冬之季汗出如浆,抖衣而颤。
嬴政一怒之下,是真的差点派人让他在路上就自刎了,但他想到了另一件事,生生按住了怒气。对此刘彻的评价是:“桓齮算什么东西,也配有武安君的待遇?”
嬴政都后悔暴怒之下无人可说跟他发泄了几句,这都什么屁话。
现在他不是在朝上见桓齮,而是单独召见。
看桓齮已经快要瘫软在地上了,他才道:“你敢戴罪立功否?”
桓齮仿佛又活过来了,用力叩首:“臣为大王赴汤蹈刃,有死而已!”
嬴政心中还是怒气未消,狠狠一击几案,厉声道:“还敢违令否!”
“臣不敢,臣再不敢了!”
嬴政缓下了语气:“朕要你出海去南方,比百越之地更为蛮荒的地方,在那里为朕开疆拓土,你敢么?那里瘴气丛生,蛇虫出没,或许踏足不久,你就要死在那处,而寡人也不会知道。如此,你的家人一切如常,不会受你牵连。”
这话说的,桓齮自忖若是正常情况,他当然不愿意,可现在犯了这样的大罪,他还怎么能不愿意。
死不算什么大事,连累全家跌落才是最可怕的。他死在南方,换得儿子能正常继承他的爵位,在军中立功,这就比什么都强了。
嬴政不是让他去送死的。他要桓齮到交趾去,收服那里的土人,在那里先把橡胶树种起来。而桓齮一个北方人,去那边真的很容易死。嬴政本来没有这个打算,现在也算是一种废物利用了,成不成的,反正只浪费一点种子,不算什么。
他给桓齮拨了两百人,都是因为各种原因犯了死罪的人,年纪在二十到三十之间,身体健壮,家中上有老下有小,诸多牵挂。
赦其死罪,令他们随桓齮往南方建功。去之前,先集中看书看视频,学习在南方生活的必要知识,学习简单的草药知识,以治疗蛇虫叮咬的肿痛,并学会用黄花蒿减轻疟疾的症状。
荒野密林求生的其他内容也加入了学习单,嬴政不知道现在的交趾是什么样,但想来人口不多,那种热带地区应该是不好生存的。这两百零一号人他其实也不看好,只希望能活上几个,收服那里的部落。最次最次,人都死光了,但种子扔在那边自己野生野长扎下了根。
也能给他省点事。
桓·人形种子运输机·齮对此一无所知,经历这样的刻苦学习之后,他的思想已经发生了转变。又学习了很多后世的小玩意之后,他更是觉得自己其实是大王的心腹,才会被派给了这样艰难的任务。
想想吧,去国万里,穿过楚国这样的敌国,还要想办法自己弄船出海,与秦注定多年无法联络。若不是大王深信之,又怎么会交给他这样的任务。
自己转变了思想不算,桓齮给他的手下们也洗脑了。死囚们没这么高的觉悟,但他们也是挑过的,虽然不能透视人心,但嬴政也让人去他们家乡当地打听过为人品性。这些人犯的死罪往往是好勇斗狠杀伤人命,但不是天生杀人狂,也不是打家劫舍的盗匪。在这样的死囚里挑出平日素有孝名的,与家人有深厚感情的,如此一来即使不是良家子,离开秦国后逃往别处生活的可能性也就小得多了。
心里觉得必死,但本身是活命之机,又为了家人不得不去,这样的情况下,前死囚们主动接受了桓齮的说法,这会让他们觉得好过一点,也更有动力一点。
在他们为了前途苦学之际,吕不韦托的人也开始行动起来了。
齐国临淄,最繁华热闹的庄岳之间,六轨之道上驶来了一辆载货的马车。这是此处常见的景象,没有人会多看一眼。
然后就发生了一起也不算多稀奇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