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回你们封地和爵位的是你们的国君,而不是秦王。
这是在诛心、断根。连李斯都觉得,他这位同门着实是很狠毒了。
都是聪明人,说到这里自然都明白了,也不必再聊这个“贵”。于是张苍再问:“士为重?”
这次韩非先点头,再摇头,没等他说,李斯先道:“考举。”
现在张苍在轵道亭学室所用的,其实也算是一种考举。只不过针对的孩童过于幼小,考的内容过于浅薄,因而无人在意罢了。但是等这批孩童年纪渐长,张苍知道会不一样的。
或者也不必等他们长大,麦收的翻倍使大王的威信更隆,他这个亭长说话也更管用,他会在轵道亭增设几个工坊,能识字会算数,通过考试的人才能来作工。
一般百姓不愿意丢下田地来作工,但这不是每里之中都有无地之人么。等看到工坊开的工钱,他们自然就愿意了。
以利诱之,这是韩非学说中很重要的一点。
对百姓诱之以钱财,对士呢?
诱之以地位。
这点李斯就有心得了。不是为了富贵权势,他吃饱了撑的跑到秦国来。明知道秦相历来没什么好下场,他现为长史,得到大王将予他廷尉之职的承诺仍不满足,仍然想着将来做秦相,又是为什么。
利之所在,到死才会后悔,既然还没死,那是拼死也要为之搏一搏的嘛。
将来秦若是一统天下,将“贵”都送走,但大秦需要“士”的效力,那就以利诱之,用考举这种相对公平的方法,将民间游荡的“士”纳入大秦的体制。
如此,六国之人就不会再成为大秦动荡的隐患了。
李斯和张苍都以为到此为止了,但韩非却又道:“民、亦重。”
李斯略一思索,问:“军功爵制?”
这是上次谈过的问题。大秦如今就是一台战争机器,百姓为兵卒,闻战则喜。但是将来这百万大军要怎么用,拿什么赏,就是大问题了。
韩非却摇头,慢慢吐字:“此仅、仅秦民,我、所、言、者、六、六国之民也。”
再度提笔,却是将这些日子的思索毫不藏私的说与了两位同门。不是韩非单纯,而是他这个情况确实不容易入朝为官,想收徒也不太好教……要让自己的学说用到实处,就要靠这两个同门了。
纸上先落四字:徙木为信。
仍是商君故事。李斯与张苍一看便懂,再琢磨先前所议——不错,商君变法为何要徙木为信,围观者、立信者,并非秦国贵族,而是平民百姓。
商君书中虽谈弱民愚民之术,但商君其实并未轻视“民”啊。或者说,也许正是因为知道“民”才是一国财富的根源,他才会着意研究如何去更好的控制“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