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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往事 第三百一十二章 严刑(第1页)

1995年9月7日23:00-23:10

“他们会怎么审讯?”方舒的声音有些发颤,脑子里不由自主闪现着各种谍战片中的拷打片段,辣椒水、老虎凳、烙铁、钳子……不能再想了,再想就该疯了。

“审讯这个东西,其实就是审讯人和受审人之间的意志较量,审讯人的目的只有一个,突破受审人的心理防线,让受审人全线崩溃,将所知的一切和盘托出。”

“心理防线,”方舒喃喃的念着这四个字,心头忽然生了一丝幻想,“既然是突破心理防线,那就不会是电视上演的那种严刑拷打,是吧?”

看着方舒满眼的期盼,肖长远真不愿意打消她这个美好的幻想,可现实就是现实,幻想就像是五彩的肥皂泡,终归会在现实的空气中噼啪一声破碎到无影无踪。“孩子,让一个人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可不是说只能采用聊天攻心的方式,要知道,肉*体折磨远远比口水战来得直接,也来得彻底。”

“可是,对一个八岁的孩子用刑,这也太……”周小唐忍不住插了话,可话刚说一半,那到了嘴边的“丧心病狂”四个字,生生被咽了回去。是啊,豢养一群娃娃兵,把他们培养成杀戮机器,这个猎日基地的丧心病狂,绝不会因为对一个孩子刑讯逼供而增加分毫。

“对小孩子动刑,他们是不是会收敛一点呢?”方舒真的不愿意自己的幻想破碎的那么彻底,“毕竟还是孩子,掌握不好尺度可就打坏了。”

“猎日基地什么时候考虑过学员们的生死?在他们眼里,这些孩子是死是活,他们根本不会关心。”肖长远叹了口气,“如果不是担心老鹰背后还有人捣鬼,他们连审讯这种力气都不愿意费,直接清理就完事了。”

清理,方舒忽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这个天杀的猎日基地,把人都当成了一件件破衣烂衫,随时都能丢掉,随时都能清理,这样的地方,老天怎么不把它收了去?

“猎日基地的佣兵是混蛋,不管许正阳的生死,我看贺东海也不比佣兵好多少,许正阳是生是死,他也没放在心上。”周小唐可不是那种把难受放在心里的人,心里怎么想的,就会怎么说出口。

肖长远不由一愣,猎日基地要对老鹰刑讯,关贺东海什么事,这个周小唐,怎么把矛头指向了贺东海,这不是胡搅蛮缠吗?“小姑娘,你这话说的,我可听不懂了。”

“这有什么听不懂的,你们贺大队长那么神通广大,带着两个学员逃走又不是办不到,之前你说他是为了完成任务,不能擅自行动。可是现在,人命关天就在眼前,他还能无动于衷,我说他比佣兵好不了多少,还说错了吗?”周小唐白了肖长远一眼,之前说贺东海为了完成任务,没有及时把小薇转移走,那她还能理解,可现在,为了完成任务见死不救,在她心中,就不可原谅了。

“道理不是这么讲的,一边是国家大义,一边是老鹰的安危,如果能够兼顾,老贺一定会毫不犹豫,就算搭上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可是,当时的形势是二者不可兼得的,要救老鹰,就得提前离开猎日基地,卧底基地的任务现在八字还没有一撇,这么撤了就前功尽弃了。老贺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这种国家利益至上的道理,在肖长远看来是天经地义,可是要取得一个未涉世事的小姑娘认同,确实有些困难。

“什么是国家大义?在我看来,中国人民解放军,保护人民生命安全就是大义,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一个孩子去死,就算任务完成了,就真的能体现你们说的国家大义吗?”对于看不见摸不着的大义,周小唐有些不以为然,“再说,别忘了,许正阳是为了掩护你们那位贺大队,才不愿意只身逃走的,从这个角度来说,你们也不能眼看着他去送死而不管吧?”

肖长远沉默了,周小唐的话他答不出,但是他知道,就算当初在老鹰身边的人是他肖长远,而不是贺东海,他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他们这些人,骨子里面已经打上了烙印,为了国家利益,不惜付出一切代价,就算日后背负骂名也在所不惜。完成任务和保全孩子,这两者在天平的两端,就如同泰山和鸿毛一般。

*****

“又要受刑了。”许正阳一脸苦笑,看着回忆中那个孩子端坐在生活教官办公室,调查组的人还没有来,等着他的是不知道有多残酷的审讯。

“为什么要用又字呢?”老鹰有些奇怪,看了一眼许正阳,回忆进行到这里,还没有经受过刑讯,怎么会是“又要受刑”了呢?

“今天下午刚刚被警察收拾了一顿。”许正阳心有余悸的回味着手摇电话机电流从身体内穿过的感觉,那种刺痛真不好受。

“那也叫受刑?”老鹰不屑的撇撇嘴,“和真正的刑讯比起来,那充其量就是挠挠痒痒。等会儿让你见识见识猎日基地的手段。”

许正阳瞪了老鹰一眼,这个家伙是不是傻啊,听他的语气里似乎还有一丝骄傲,好像挨打挨得很是件很光荣的事一样,这个受虐狂。

“提前打个招呼啊,你可得挺住,虽然只是在这儿回忆,可那种痛楚,绝对是原汁原味,让你感同身受。”

不用老鹰提醒,回忆了这么久,自己已经清楚的了解到了,回忆中的所有感觉,还有情绪,都会原原本本在自己身上重现,无论是痛苦还是欢愉,当然,回忆了这么久,痛苦远比欢愉多得多。按照老鹰的说法,马上要来的痛苦,要比之前的那些痛苦痛得多。

*****

周围的一切再一次从模糊到清晰的时候,自己已经不想再睁开眼睛了。都说要刑讯,这哪里是刑讯,分明只有刑,根本就没有讯。总部的调查员倒是给足了自己面子,一下子就出动了三个人,可您倒是问句话啊,虽然自己没有经过抗审训练,可也知道审讯那是一个问话和回答的过程,哪儿有这样的,一句话不问,上来就用刑,我就算想说,也得知道该说些什么啊。

到目前为止,调查员采用的手段很单一,那就是想尽各种办法让自己感受疼痛,从拳打脚踢到高压电棍电击,一遍一遍,无休无止。剧烈疼痛早晨的神经性休克已经经历了三次,意识已经越来越模糊,耳朵里已经开始充斥着尖锐的鸣响,眼前的世界开始从清晰到模糊,从模糊再到清晰,不住的反复变换着。原来这就是猎日基地的刑讯手段,无非是两个字——折磨。通过一次次折磨,寻找受审者对疼痛的忍耐极限,一旦过了这个极限,受审者自然会崩溃。这也太简单了,不过不可否认,虽然简单,却很有效。

自己还没有经过抗审训练,该怎么应对这无休止的痛苦,自己一点儿底都没有。能怎么办呢?除了忍着,还能有别的办法吗?现在自己唯一担心的,就是在神志不清的时候,无意中说出真相。对,要一遍遍在脑子里对自己说谎,告诉自己,除了训练,自己什么都没有干过。课堂上教官讲过,这叫自我催眠,一个人只要从心里把谎话当成实话,就会在说谎的时候坦荡的无以复加。

从第三次休克中醒来,眼前的世界已经变成了血一般的红色。一瓢凉水兜头而下,哗哗的水流将满脸的血迹冲刷干净,红色终于褪去,原来不是世界变了颜色,而是自己的视线被血迹遮挡了。

按照惯例,醒过来之后,就该迎来新一轮的折磨。挺着吧,无非就是那老几套手段,再来几轮,自己都该习惯了。估计今后的抗审训练,也就是这个样子吧?

新一轮的折磨没有如自己预想般到来,尖锐的鸣叫声还在,却微弱了不少,耳朵里开始听到仿佛来自天外的声音,那是人的说话声,只不过太过虚无缥缈,要仔细听才能听得清楚。

“七十二号学员,上个月的二号你在什么地方?”不知道是哪个调查员在问,也不知道这是他们的第几句问话,反正对自己而言,这是自己听清的第一句问话。上个月二号,大脑已经被持续不断的剧痛折腾的近乎麻木,现在的自己,对于一加一等于几这样的问题,都得思考半晌,上个月二号在什么地方,要回答这个问题,先得搞明白“上个月二号”这五个字是什么意思。

对,上个月二号,是个日子,就像自己天天过的一样,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日子。猎日基地的日子,每天都差不多,上个月二号,和这个月二号,所不同的,不过就是训练内容罢了。“在训练。”自己的声音在渐渐减弱的耳鸣声中居然沙哑成这个样子,连自己都快要认不出来了。

“你再好好想想,上个月二号,你参加的是什么训练?”

参加的是什么训练?这需要仔细回忆一下了,毕竟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一个多月之前的某一天,训练的内容是什么,这还真的仔细回忆一下。对了,上个月的训练内容好像只有一项,是狙击战术训练,对了,是隐蔽潜伏。

隐蔽潜伏,这四个字如同尖针,顿时刺得自己一痛,为什么会这样,怎么一想到这四个字,自己就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耳鸣声忽然一变,不再持续而尖锐,变成了漫天的嗡嗡作响,嗡嗡声中,夹杂着爆豆一般的枪响。那是什么声音?是AK47的枪声,可是那嗡嗡声呢?是RPG将自己掀翻后的耳鸣。

AK47,RPG,神智在瞬间恢复,对,那天发生的事,一丝一毫都不能说出去。那天的自己,除了参加潜伏隐蔽训练,没有干任何别的事。

“我在参加潜伏隐蔽训练。”这就是答案,也只能有这一个答案。

对面传来一声叹气,看来,这样的对话并不是第一次发生,在那反复拉锯的休克和半昏半醒之间,这样的回答不知道已经有过多少次了。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伴随着那声叹息传来的声音,依然显得缥缈,却带着清晰的恨意。

看来刚才经历的一切,还只是个开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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