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大的胆子,谁才是皇帝?朕还没死。”
发怒的声音并不高昂,平静中更叫人心凉。
黛玉站在桌案旁边,专心致志地磨着墨。
等会究竟要不要写废太子诏书,还得看眼前这场君臣博弈。
胡鹤岭跪着,仍梗着脖子劝道:“太子使用逾制的器物自然是错,然东宫有数百器物,太子也不能一一区别,倘若因此动摇国本,令朝野震动,便因小失大,臣以为不可。”
几位阁臣纷纷附议,毕竟李德诚已经当了数十年的太子了,许多人都搭上了身家性命,眼下要是废了太子,这些年的奉迎就付之东流了。
皇帝手撑着额头,半晌开口:“林卿,你来说说。”
黛玉磨墨的手停了一瞬,这林卿不是说他,而是他现在位高权重的爹。
林如海略一沉吟,便折中道:“太子废立事关重大,若因器物逾制之事而废太子,而未免因物伤人。然太子凌辱虐待宫人在先,使用逾制器物在后,既犯礼法又亏德行,恳请陛下惩处,以匡其行。”
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又滴水不漏。皇帝明显表情松动,点了点头。
皇帝一声“众爱卿回吧”终结了屋里压抑的气氛,众臣连带着内侍都松了一口气。
黛玉也正准备将笔墨纸砚收拾着出去,忽闻天子问,“林卿,我前阵子听闻你要娶南安霍家的女儿?”
黛玉心里微惊,谁在皇帝跟前上眼药?于是做出十分惊讶的样子,跪伏道:“这绝无可能,林家和霍家从未有来往。”
皇帝眯着眼睛看了看他,“没有就好。起来吧。”
他状似无意地提起,“你父亲说你少年心性,胡乱定了亲事。朕那时也就顺水推舟,说那赐婚手谕不作数。”
黛玉忙道:“家父认为门户难配,故而不准这门亲事。我心里也发愁,夜夜都在想如何说服父亲。”
皇帝哈哈笑道:“薛家确实门户不高,不过是个商户,难怪你父亲犹豫。不过少年慕艾,也不好强拆一桩婚,等明日我吩咐你父亲……”
黛玉直至宫门将下钥时才得以脱身,他长吐了一口气,疲倦地催马回家。
林如海已经回府,黛玉见了面就问道:“爹,南安霍家有叫人来说媒吗?”
林如海惊异地瞧他一眼,“媒婆拿来的姑娘名帖太多了,我并无留意。不过已经全都退了回去了。”
黛玉舒了一口气,坐下道:“今日陛下问我是不是要和霍家结亲,我吓了一跳,幸好也没这桩事。”
林如海敏锐地想起,“霍家?前太子妃不就是霍家的姑娘吗?”
父子二人对视,瞬间就明白了皇帝的用意。
“圣上有意废太子,故而敲打我们,不可与太子党的人走动。”黛玉攥起拳头,和林如海笑道,“京中的官宦世家和东宫的关系千丝万缕,与其麻烦地挑选,还不如就叫我娶薛家姑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