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传报说有几个家族的公子小姐到了引凤山庄,要给端宁公主行礼。端宁公主起驾,带萧水葳和沈妍一起到了前院,在布置好的厅堂内落座。
端宁公主坐在厅堂正中,前面隔起一面轻纱珠帘,隔帘接受公子小姐们的参拜。沈妍和萧水葳都坐在端宁公主身后,正好可以目睹这些公子小姐们的风采。
最先到达引凤山庄的是武烈侯府的人,徐瑞云带队,同行的有徐慕轩和徐五公子、徐六公子,还有徐慕绣、徐慕缃、徐慕绒三位小姐。
徐慕轩身穿青白色缭绫滚边交领长衫,腰系玉带,垂下一只流苏羊脂玉的挂饰。他黑发盘起,用金镶玉的发冠固定,更映衬他面如冠玉,俊美儒雅。他缓步行来,青白色的衫袂随步伐摆动,如行云流水、玉树拂风。
徐瑞云梳了未嫁女的发髻,衣饰鲜艳、妆容精致,比徐家三位小姐更显得貌美如花。徐五公子和徐六公子也一身光鲜,但气度比起徐慕轩却差了很远。
徐家众人给端宁公主行礼请安,礼毕,端宁公主随便问了几句家常闲话,就准他们告退了,又吩咐随从带他们各自回房休息,妥善安顿他们。
“临风公子果然温尔儒雅,如玉树临风。”端宁公主嘴角挑起别意味的笑容。
“确实不错。”萧水葳看了沈妍一眼,又补充说:“我是说他的衣服,人配衣妆马配鞍,缭绫面料做成衣服穿在身上,就是能彰显与众不同的气质。还好今天天凉,我没穿那件青白色的缭绫袍子,要不人家还以为我跟他……嘿嘿。”
端宁公主笑了笑,说:“临风公子的衣服确实不错。”
“那块布料是妍儿送给他的,今年最新的颜色和织工,金家布艺坊压箱底的宝贝,只让人看,根本不外卖。你们皇宫里看到这样的料子,也要等到今年年底了。”萧水葳心直口快,根本无所顾忌,也不看沈妍的眼色,就把话全说透了。
“是吗?”端宁公主随口一问,就有很深的暗意。
沈妍微微皱眉,暗叹一声,无奈嗔怪的目光扫过萧水葳。突然间,她感觉自己很傻,就象她前世最轻视的那一类傻女人一样。傻女人千方百计、省吃俭用把自己的男人打扮得光鲜体面,是想让他在外面立足,不成想却被别的女人觊觎了。
不知不觉中,她也成了这一类傻女人,还自以为付出很值。如果男人因此而背叛,这一类女人就是这世间比窦娥还冤的冤大头,不知不觉,她成了其中之一。
“沈姑娘,本宫看你心不在焉,不如你先告退休息吧!”
“多谢公主,臣女告退。”沈妍如遇大赦,匆匆行礼,就出来了。
男子居住的院落在厅堂左边,与厅堂隔着一座湖溏,有玉桥曲廊相连。沈妍从厅堂出来,缓了一口气,就匆匆向来参加聚会的男子居住的院落走去。
“沈妹妹,你步履匆忙,这是要去哪里呀?”大皇子从曲廊拐角处的凉亭走出来,挡住沈妍的去路,别有意味的目光上下打量她,嘴角挑起讥嘲。
沈妍突然停脚,拉住曲廊的栏杆,才没撞到大皇子身上。她触到大皇子嘲笑的目光,心里一阵翻腾,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恶感。再看到湖面上自己的倒影,凌乱的头发、狼狈的神情,她突然萌生出想打自己耳光的冲动。
徐慕轩只是对她隐瞒了一些事情,端宁公主只是对徐慕轩有好感。就算此次聚会是为端宁公主择婿,可八字还没一撇,也值得她如此慌乱失常吗?有些事情她意识到了,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巴不得马上见到徐慕轩,把事情问清楚。
她也知道,问题归根结底就因为她太在乎徐慕轩,太在乎这桩婚事了。可有时候,有些东西越想抓紧,就越容易失去,真到那一步,剧痛更会刻骨铭心。
她缓了一口气,强忍心中厌恶,给大皇子行礼,说:“臣女只是随便走走。”
大皇子靠近沈妍,暧昧一笑,说:“徐四公子是皇上关注的治世之才,又新得了御赐临风公子的称号,荣耀自非一般人可比。本王嫌后面的院子太简陋,就留他同本王住一座院落里,就在西院,沈妹妹要找他,本人可派人通传。”
沈妍点点头,“有劳仁郡王,臣女拜谢。”
大皇子冲随从摆了摆手,就有人回院子去给徐慕轩传话了。沈妍的目光追着随从,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见,她才回过神来,暗暗责怪自己又失态了。
徐家是六皇子的外祖家,徐慕轩是徐家最有前途的子孙。可他现在却毫不避嫌地住到大皇子的院落,人们会认为他归入了大皇子的阵营,这样很容易招人猜忌。他的才学刚得到皇上的肯定,就流露出结党的苗头,定会给自己惹下麻烦。
其实徐慕轩是个心思很单纯的人,大皇子盛情邀请,他难以推却,根本不会想这么多。而大皇子让他同住就有目的,这等于把他拉进了一个很深的坑。
“临风公子博学多才,仪表不凡,是太学院几位博士公认了储相之才。”大皇子眼底闪过阴涩的光芒,停顿片刻,低声说:“皇上爱才心盛,想格外封赏临风公子,不瞒沈妹妹,皇上有意招他为婿,不知沈妹妹以后该如何自处。”
沐元澈快步走来,冲沈妍眨了眨眼,又转向大皇子,说:“那天,臣和仁郡王都在御书房,在场者还在其他人,皇上考校了临风公子的学问,加以褒奖,什么时候流露出要招他为婿的意思了?仁郡王这不是妄猜圣意吗?”
妄自猜测皇上的意思就有欺君之嫌,一经查证,就是重罪。做为夺嫡争储最有希望的人选,大皇子即使得圣宠,也不愿意背上这样一重罪名。
大皇子脸色一暗,眼底闪过怨恨,又挤出几丝尴尬的笑容,说:“本王只是和沈妹妹开个玩笑,几句闲话而已,沐统领何必这么认真呢?”
“这种玩笑不能随便开,若让皇上知道,仁郡王可就说不清了。”沐元澈根本不把大皇子的脸色放在心上,又义正言辞提醒了他几句。
大皇子赶紧陪笑说:“沐统领箴言,本王受教,本王还有一点小事,告辞。”
“恭送仁郡王。”沐元澈抱了抱拳,目送大皇子等人走远,他轻叹一声,转向沈妍,说:“别把仁郡王的话放在心上,他就是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轩儿还没参加乡试,皇上就是有爱才之心,也不会以赐婚联姻网罗人才。”
“我知道,谢谢你。”沈妍冲沐元澈浅浅一笑,心中的感激深刻真诚。
徐慕轩要参加今年的秋闱,这只是乡试,接下来还有会试和殿试。他现在只是写了几篇文章,得到了皇上的关注,受到褒奖赏赐。文章写得好,在几次考试中成绩不理想的也大所人在,皇上就是爱才,也不会现在给他赐婚。
她听到一些小道消息,又觉察到端宁公主爱慕徐慕轩,联想到皇上爱惜徐慕轩的才学,就钻进了牛角尖,把自己绕到里面了,仔细想想,真是很蠢。
沐元澈一番话点醒了她,她确实需要认真想想,调整情绪,认真客观地对待感情问题。若因为一时冲动,授人以柄,对她、对徐慕轩都会形成隐患。
“轩儿来了,你们聊吧!”沐元澈丢下一句话,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沈妍听出沐元澈语气里的拈酸惆怅,重叹一声,心里隐隐不安,又自责。她厌烦徐慕轩被人觊觎,可她自己呢?若徐慕轩知道她和沐元澈的事,又会做何感想呢?人与人之间总要将心比心,若一板一眼比较,反而是她有负于徐慕轩。
沐元澈对她痴心一片,处处照顾,这令她感动的同时,也感觉到很沉重。她小时候对沐元澈恼恨厌烦,可现在她自己也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感觉。她乐得享受沐元澈对她的关爱呵护,却不敢让自己的感情泛滥,因为她不能将自己一分为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