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官家举止过于荒悖了……党项人从后唐时便隐隐割据河套,自成体系,怎么可能就五万精兵从葫芦河过去,稳扎稳打一股而下?”
“官家的意思是国朝百年未曾覆灭西夏,反而损兵折将,以至于有今日之碍,并非是说什么从哪儿打。”
“依我看,官家也不是在说什么损兵折将,这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怎么说?”
“关键正在于文武之制四个字……官家今日怒气,首发于骑军,引申于马政,最后落于西夏,但那只是以这些事情为力矩,最后发力的地方都在文官管军、误国误军之上……”
“有道理。”
“什么叫力矩?”
“前日邸报上的词汇,力矩与杠杆原理,四两拨千斤那篇原学文章……我在家试了。”
“哦……”
“还有曲端,这厮最后言语真真可憎,一定要重重弹劾于他……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范文正公这种千古名臣,竟也成无能之辈了?”
“曲端算什么东西?弹劾他又有什么意思?此人不过是一稍读了些书的嘴利武夫而已,不值一提。”
“而且此人位居御营都统,官家不动他,也无人能动他!”
“下官倒觉得官家确系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但此沛公非是文武之制!”
“怎么说?”
“能怎么说?还记得当日韩世忠部作乱戏杀御史的事情吗?赵相公便是从中险死逃生出来,后又带着官家去见韩世忠的,才有后来一跃被任命为淮南两路转运使之事……而且昨日官家也亲口说了,待到天下安定,以文制武是对的。”
“这又如何?”
“这又如何?这说明官家心里是有谱的,知道武人行事荒悖,而此时强调文武之制,本意在于强调战时,说到底,还在北伐二字上!或者说是在战和二字上!”
“果然不能和吗?”
“不光是不能和,怕是将来除了金人之外,还要着力西夏、大理、南越,便是高丽也说不定。”
“这就对上了。”
“对上什么?”
“邸报上的华夏一体、九州一统之论,大约的意思就是自古以来的地方就该是本朝的,拿不下来就是不肖子孙……你们都不看邸报的吗?”
“自然看邸报,但是你不说,未尝往此处想。今日看来,官家处心积虑,不过一句话罢了……千难万阻,就是要打下去?!”
“邸报越来越重要了,偏偏胡铨又是个那种性子。”
“胡铨虽说是一力主战,但毕竟是正经文官,对曲端这种人也是不喜欢的,就好像王部堂也是主战,但却跟曲端是生死仇人一般……能否借这两位的力气,指着文武之论、西夏之事,集中批判、弹劾一番曲端?”
“或许能如此,但终究难在大局上有为,便是曲端也未必能动摇,毕竟官家对这些武臣太过维护了。”
“哎,也不知谁能说动官家?”
“我自然知道说不动官家,但能否以此让他们内中起乱呢?须知主战之人,也分文武的,不是每个人都如岳鹏举那般洁身自好,也不是每人都有韩世忠那般泼天功劳!曲端便是诸将中最大的漏洞……”
“此言有些过了……”
“下官有一言,官家为何不能是天热上火,又遇到战马一事,结果真的来气了,肆意胡骂一通?为何一定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呢?”
“呃……”
“外面何事喧哗?”就在场面不知为何渐渐冷住之时,清风楼上,吏部尚书刘大中忽然闻得窗外一阵熙攘,然后好奇询问。
“部堂莫忘了,明日便是浴佛节了。”不用去看,便有监察御史李经(李纲三弟)脱口而对。“京中十大寺,除了相国寺不能做大法事外,其余九家都还是要做的,这几日城中最是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