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一面的望去,安潇湘将目光定格在一个最角落的画面上,上面是橙子与另一个姑娘,与她并排躺在一处脏兮兮的地面上,奄奄一息、狼狈不已。即便自己也在强撑着,橙子却扔紧紧抱着她,睁着那双含泪却雪亮的眼,一遍一遍地摇晃着她一动不动的身躯,发狠地呼唤着什么。
安潇湘听不见,却能瞧出画面中,橙子的绝望与无助,害怕地瑟瑟发抖,流着泪。
最后一幕,是一条狗,屁颠颠地跑向一个种满了红色花朵的院子。
安潇湘静静地看着这些曾经属于自己的过往,不悲不喜,也没有深究的欲望,似局外人一般,看着纪录自己的电影。良久,她再垂头看那镜面,只余下一片波澜无色,镜中人早已没了踪迹。
。。。。。。
与往常一般,橙子在晨时便入了寝宫,服侍安潇湘起身晨跑,却在推门时听见了声响。她并不意外,以为安潇湘又早起了,自顾自地禀报着今日的消息,“主子,刘言连日收了十几份请帖,说第一公子与商会会长都发了帖子,要请您去商会露个面,要去瞧瞧吗?”
毕竟安柚茶坊的生意,还要仰仗商会,但是为了避开芷,安潇湘已经刻意忽略了好几日这件事,醉心研究新菜式与体术,闲来无事便去陪安柚儿聊天,上摘星楼荡着秋千吹风,躺在亭子中晒太阳,连问都不问一下,将所有事都抛给了刘言、良闵,只靠墨白与橙子的口头叙述了解情况。
橙子大概也了解安潇湘躲着的原因,却也不得不提醒一句,“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那些个百姓许久没见您露面,怕是又要胡思乱想,您好不容易竖起来的威名,便撂在这上头了。”
橙子自顾自说了许多,都没听安潇湘回话,以为她是恼了自己的多管闲事,又叹息一声,正欲苦口婆心地又说些话,却听安潇湘开了口,“知道了,我今日得了空便去见一见。”
见她这般轻易便应下了,橙子有些狐疑,却也并未深究,顿了顿,她又几番欲言又止,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主子,其实我有事瞒着您,前些日子青木流沅的事。。。其实。。。”
“知道了,你下去吧。”话还未完,便被潇湘打断了言语。
此事是橙子再三思虑了许久,反复鼓励自己,才说出口,怎料屋中之人却丝毫未在意过,未免让橙子觉得,有些。。。古怪?但说出了口,将话倒了出来,心中也舒坦了许多。
潇湘的逐客令让橙子心中堵塞,转身离开时又添了一句,“今日明王回朝,百官晋见,万民聚齐,您得盛装出席,梳洗的宫人已在潇湘宫外候着了。”
潇湘的声音传来,只是简单的一个字,“嗯。”
平日安潇湘虽话少,却不会如此冷淡待她,只让橙子心头微顿,却仍是未发一言,出了寝殿。
或许。。。昨夜没睡好,所以今日心情不好?
“等等,”刚走出去,潇湘的话又传来,让橙子回过了头,却听她问道,“皇与公主呢?”
这一句话问出来,又让橙子起了些疑心。安潇湘素来都是直呼其名,从不会喊皇这个词汇,更不会唤公主,只会亲昵地喊墨儿。况且,她今日竟主动问了皇的去向,平日她可是不会过问的。
秉着这样的疑惑,橙子回过了头,留在屋内,“皇怕吵醒了您,昨夜半夜入书房歇息了,公主许是同老师爷去私塾了。。。您要做早膳给公主吗?”
“早膳。。。”潇湘弯了弯嘴角,又忆起锅碗瓢盆那些个事,确非她所擅长的,“那些个事先不提,你去请皇来潇湘宫。”
橙子满心疑惑,却还是命人去请了。
玻璃走入房门,见自家皇正倚着头浅眠,而他踏入房门的一刻,那沉睡的巨龙也随之睁开了摄人心魄的褐瞳,带着极强压迫感,直扫向他。沉声道,“诸葛明空回来了?让他来见孤。”
玻璃面无表情地附身垂首,以最虔诚的姿态臣服,“不是,是王后命人来请您去一趟。”
闻言,夏无归原本沉凝疲然的脸色有了一丝松动,他眉头紧蹙了片刻,才应下,随即,当即便起身,大步掠过玻璃。
这般反应,好似安潇湘叫他去一趟,是一件十分难得是事,事实上,也正是如此。
即便同处一张床榻上,安潇湘也不会过多依赖他,从前或许能被他拥着,如今躺在她的身侧反倒会影响她的安眠。他能如何?只能连日将夏宫中所有龙涎香都撤了去,摆上花案,尽量让她不抗拒他,至少他能近她的身。
即便夏无归去的匆忙,一句话都没说,但玻璃还是瞧出了自家皇的脚步加快了些,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一众宫人涌入潇湘宫,为潇湘梳洗穿衣,也瞧见她一直在瞧着镜面,不免有人小心翼翼地疑惑了一句,“王后,您的眼睛……”
潇湘缓慢地转了转头,言语从容,“我的眼睛,怎么了?”
却见一众宫人都一副疑惑的模样,似乎她能这般从容,实为惊世骇俗?
此时,殿外传来一阵凌乱而稳重的脚步声,带着一股熟悉而极具压迫感的气场卷席而来,想做那气息涌入的一瞬间,屋内便充满了暗墨色的空气,压的人只喘不过气来。
就这般的气场,整个夏宫还能有第二个人吗?众人不敢说话,面面相觑地退出了殿门。
宫人们纷纷涌出寝殿,仅有橙子还一动不动的杵在门边。
霸凛傲慢的帝王大步而入,褐眸随意一扫,随机精准无误地定格在那纤细的倩影上。
夏无归来了,潇湘仍坐在那处一动不动。她将目光定格在梳妆台上的沉木梳上,伸出纤手,拾了起来,朝他的方向摊开手,“来了,帮我梳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