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曲都统有礼物赠与西夏晋王殿下,一为兴庆府守臣薛元礼首级,一为顺州守臣嵬名章利首级……曲都统有言,顺州之所以迟迟不下,只是等晋王过河而已,晋王过河了,没用的章利自然就该死了。”来使停在西夏军阵一箭之地外,待身后两名侍从将两物掷于阵前地上,只放声留下一两句话,便直接打马而回。
西夏军阵一时骚动。
而且骚动越来越大……侍从忍耐不住,再度喊住了察哥:“大王,回头看灵州城。”
之前不为所动的察哥回过头来,然后依然冷静——哪怕他亲眼看到,留在河对岸的诸多部落,不知何时已经主动停止了进军。而尚未渡河的嵬名云哥旗帜下,似乎还有些不正常的动静。这才是军队骚动的主要缘由。
“你刚才想说什么?”察哥看了半晌,回过神来,忽然对着身侧那名侍从失笑而言。
“大王……就是想说灵州那边……”
“之前。”察哥提醒对方。“之前在汇报那些党项部族在替宋人招降我们的时候,你话明显没说完。”
“我……俺,俺想说,去查探此事的一位头人,反而跟着那些散兵走了。”侍从有些喏喏。
察哥点头:“你是想说我察哥在自欺欺人。”
侍从茫然相对。
而察哥却继续感叹:“我是自欺欺人,谁不是自欺欺人呢?但关键在于,从我知道消息开始,应该没做错什么吧?”
侍从赶紧颔首:“大王英明果断,如何会错?”
“还是有一个错处的。”察哥感慨道。“若是当日不听这些混蛋的言语,直接强行把部队留在横山,或许还能有所为……”
那侍从也好,黑牛纛下的其他侍从与军官也好,全都沉默不语。
“但也不对。”察哥继续对着这名早已经失措的侍从感慨。“那样也只是多空耗几日罢了,同样没好下场……而且此番过来,终究能告诉天下人,告诉后来那些写书的,我察哥对陛下到底是忠心无二的。”
这下子,侍从再尴尬、再失措,也只能忙不迭的颔首称是了。
察哥没有再为难对方,而是深呼吸了一口气,从身后对岸已经有些骚动的黄河对岸看起,先是骚动越来越大的河岸渡口处,然后是身后的黄河,再然后目光从自家阵地上扫过,复又往阵前看去,最后越过了明显在做最后准备的宋军军阵,飘过了贺兰山,对准了清澈无云的天空。
且说。
黄河是黄色的,咆哮声雄壮到让所有人自惭形秽的那种黄色;
西夏人尚白,大白高国就是这般得名的,所以整个西夏军阵,连着左翼那堆穿着耀眼甲胄的铁鹞子一起,都是白色的,只是无甲者如雪,有甲似冰而已;
麦苗是绿色,稚嫩到让人不忍触碰的那种绿色;
宋军尚红,红色的军服连成一线,如火浪一般正跃跃欲试;
贺兰山没有雪峰,远远望去,却是黑油油一片,好似数匹朝着天空奔腾的黑色战马一般在阳光下炫耀着自己的皮毛;
而最后是天空,天空是前所未有的湛蓝色,干干净净,足以包容一切的湛蓝。
察哥发誓,自己这辈子都没有看过这么漂亮的色彩层层叠在自己身前身后……从这点来说,他这辈子值了!
“传令嵬名移讹,让他率铁鹞子自南面绕行宋军侧翼,从上风口对宋军猛冲!宋军现在不缺马,告诉他不要贪图深入,转到侧翼便冲起来!”
“喏!”
“传令嵬名济,让他速速整饬好泼喜军的骆驼砲,没有骆驼砲,咱们的步卒撑不住!”
“喏!”
“传命嵬名遇,即刻督后军,随我一起背河向前!”察哥又一次拔出了闪亮的腰刀。“此战,我来做先锋!”
言罢,背河而守得西夏大军,既不等泼喜军的骆驼砲整备完毕,不等铁鹞子绕后成功,却是随着主帅嵬名察哥的黑牛纛忽然向西,继而全军旗鼓俱起,然后大军各处齐发一声喊,便蜂拥向前,乃是鼓起最后一口余勇,主动向宋军攻去。
这一幕让对面四字大纛下的岳鹏举愣了一下,但仅仅是一下后,他便冷冷去了枪套,向前方随意一挥。而随着他这么一挥,连着降服蕃人达到四万众的宋军,骑步俱全,甲胄分明,便如一股闪光的火浪一般,朝着前方两万出头的西夏军整个压了过去。
冰火相持了大约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冰雪忽然消融,继而化为赤水转入黄河,却迅速消失不见。
没有任何意外和奇迹,这一战,终究是宋军趁敌半渡而击,将渡河过来的两万多西夏核心主力,全歼于黄河之畔。
PS:第139萌出现,感谢Sao瑞同学,也是老书友了啊,第140萌我是有点尴尬的,这是一位其他题材转网文的大佬,作品是《赤心巡天》……昨天知乎答了个相关题目……没想到大佬这么记挂……搞得我好惭愧,怪不好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