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锦诺笑笑,难怪他认宴相做义父也好,说要在宴府常住也好,爹都没有异议,原来都是有缘由的。
“我看差不多干了,还多擦一会儿吗?”他怕擦得太久,她头疼。
她摇头。
早前便已入夜,两人又看了许久的书,再是沐浴出来,其实夜色已深。
禅房后苑的敲钟声响起,是提醒当入睡了。
“休息吧,明日晨间还要听诵经。”他吻上她额头。
她亦应好。
……
佛门清净,相拥而眠并未影响清净。
阮奕惯来喜欢从身后揽着她入睡,将她整个人环在怀中,似是如此让他有安全感。
她之前惯来不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似是今天他说起早前落水后做过的一个过于真实的梦,她才依稀猜出些许端倪,在他梦里,他二人的结局应当不好,尤其是今日见过签文之后,他许是不察,但她都看在眼里,亦知他心中有担心。
他今日背了她这么久上山,应当累极,但眼下她耳畔还没有熟悉呼吸声,她知晓他还未睡。
她微微睁眼,指尖握紧他指尖,十指相扣,他才轻声道,“没睡?”
赵锦诺亦轻声,“阿奕,我偷偷看了你的签文。”
他微顿,既而平静,“是我未收好,不算偷看,一纸签文而已,不必当真。”
他反过来宽慰她。
赵锦诺扣紧他指尖,细声软语,“大白兔,我早前同你说过新沂庄子上的事吗?”
“没有。”他如实应声,前一世也没有,她惯来要强,不喜欢他提起赵家的人,他讳莫如深。
而眼下,她翻过身,面向他。
他亦看她。
她枕在他胳膊上,一面看他,一面道,“我同你说新沂庄子上的事好不好?”
“好。”他眸间微光,她早前避讳的事,在这一世却愿意说与他听,他心中微暖。
她柔声道,“大白兔,我娘在我两岁的时候病逝了,后来我爹娶了王氏,王氏是我爹的填房,但对填房这个身份很介怀。当时她怀了身孕,祖母怕我冲撞了她,就将我送到庄子上,让宋妈妈照顾我,后来王氏生下龙凤胎,家中也一直没有来人接我和宋妈妈,好似将我们忘了一般。宋妈妈怕是王氏从中阻挠,还偷偷带我回过一次乾州,想要见爹和祖母,结果人还未见到,就被祖母身边的周妈妈轰了出来,我那时小,记不得周妈妈同宋妈妈说了什么,只记得宋妈妈一直哭,抱着我说,我们娘俩不回乾州了,我们娘俩自己过……”
“阿玉……”,她过去从未对他说起过这些事情,早前赵家的事他只在宋妈妈口中听过一星半点,后来她过世,宋妈妈怕他伤心更少有提起,他听她就在耳旁温柔又轻声地同他说起,他眸间好似沉入冰窖。
她伸手抚上他侧颊,唇角微微勾了勾,“大白兔,我只是想同你说以前的事,我早前未同旁人说起过,我只想说给你听。”
“好。”他知晓不出声打断她。
她抚上他侧颊的手收了回来,一并枕上,“后来我爹的仕途一直平顺,家中便再也没有提起过以后接我回府中的事,等我爹做上了乾州知府的第二年,祖母身边的丫鬟来了庄子上,将地契给宋妈妈,让宋妈妈替我料理,便是变相说,我日后可能回不了乾州了。宋妈妈那个时候终日哭,好像回不了赵家,天都要塌了,我便同宋妈妈说,让她将地契粘好日后给我做嫁妆,我嫁到何处,就把她带到何处。”
她笑,阮奕便也笑,只是笑里藏了护短。
她继续道,“后来,我的嫁妆就越来越多,起初宋妈妈还不信,我让阿燕拿了零头她看的时候,她也吓了一跳,我便对宋妈妈说,不回赵府我们娘俩也可以很好啊,为什么要回赵府给自己添堵?等日后我寻个自己喜欢的夫君嫁了,将她和阿燕,柱子还有庄子上从小都陪着我一道长大的人都带上,还有我那条叫砖砖的狗,我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何必受赵家的气。”
他轻笑出声,“哪里来的这么多嫁妆?”
她做了一个“嘘”声的姿势,凑上前轻声道,“我将秘密说给你听,你要替我保密。”
他好奇叹道,“你真有秘密?”
他早前只是想,却未曾想到。
她轻声道,“我有很多秘密,今天先说一个给你听。”他笑不可抑,似是早前心中的烦心事也好,担忧也好,都统统抛在了脑后,只想在一处听她说话。
她果真道,“你不觉得奇怪吗?宋妈妈这样的性子,怎么会养出我这般强的性子?”
他早前就觉得纳闷,不停颔首。
她轻声道,“小时候同宋妈妈一处,宋妈妈护我护得紧,但新沂庄子上的孩童还是喜欢欺负我。后来我遇到了媛姨……”
阮奕印象中并无这个人。
她继续,“媛姨不是我亲人,但胜似我亲人,我是她教养长大的,她教我读书写字,待人接物,也教我独立判断和思考。自从媛姨出现,才教会我很多事情,譬如赵家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阿玉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周围的孩子不会因为我是赵家的女儿就不欺负我,想要不被欺负,首先要靠的是自己。我跟在媛姨身边六七年,耳濡目染,才是今天的赵锦诺。我时常在想,若是我早前在赵家,是不是今日也是一个唯唯诺诺,跟在继母身边胆小谨慎,生怕触怒继母的赵锦诺?”
阮奕微微愣了愣,他并不知晓这其中的缘故,一直道阿玉的性子柔中带刚,也要强,所以哪怕后来阮家出事,还能照顾好他,不让他受欺负,亦将宋妈妈等人维护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