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奕虽然还在同阮旭和彤容说起早前的事,但他手中的暖意还是顺着肌肤,丝丝泅开在心里……
他惯来知晓她。
等到阮府大门,阮鹏程和郁夫人已在府外侯了许久。
过往的马车不在少数,似是每一辆经过,郁夫人目光都会随之停滞,而后又见马车并未在跟前停留,扬长而去。
阮鹏程和郁夫人都笑笑。
再有马车来,周亮眼尖,“是大奶奶和二奶奶!”
阮鹏程和郁夫人便都上前。
马车停下,阮旭和彤容先下了马车,既而是阮奕撩起帘栊,唤了声,“爹,娘……”
阮鹏程眼底微红,郁夫人更是泪盈于睫。
“慢些……”阮奕又扶赵锦诺下马车。
七八个月的身子已经有些重,同离京时的憔悴模样相比,这个时候的赵锦诺虽然明显圆润了一圈,眸间却都是笑意和喜色,“爹,娘!”
郁夫人连忙迎上前,“这一路可还好?”
赵锦诺忙不迭颔首,“孩子很照顾我,一点都折腾,好得很。”
郁夫人笑笑,伸手绾了绾她耳发,亲切道,“锦诺,这一趟辛苦你了。”
尘埃落定后,皇后曾召了郁夫人入宫,说起有人在南顺渔村救起了一人,同阮奕很像。但因为一直在昏迷,醒后记忆也有些迷糊,不知道是不是阮奕,还是生得像,正好当日赵锦诺在宫中,皇后便做主安排赵锦诺去了一趟朔城。
当日走得急,未来得及让锦诺再回阮府。而且当时皇后也不确认实情,便未透露风声给她与阮鹏程,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才让锦诺单独去了南顺一趟。
那时还是三月。
眼下,锦诺已要用手抚着腰后支撑肚子,有些吃力。
郁夫人心疼,有身孕的女子多在家中安好将养,锦诺却在南顺与苍月国中往返折腾,只为了确认阮奕的行踪。
郁夫人上前拥她,“好孩子。”
从乾州时开始,郁夫人便待锦诺亲厚,旁人都看在眼里。
彤容微微低了低头。
阮旭却牵起她手,朝她温和笑笑。
彤容似是心中阴霾扫了扫,也大方抬头。
另一头,阮鹏程则与阮奕一处。
父子相见,竟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阮鹏程惯来待阮奕严苛,极少说夸赞的话。
早前听闻阮奕在南顺回苍月的江面上出事,阮鹏程同赵锦诺说了一翻肺腑之言,等再见到阮奕,阮鹏程红了眼眶,上下打量了他许久,才伸手拍了拍他肩膀,沉声道,“瘦了……”
便是这简单的“瘦了”二字,包含的父子感情,厚重又深沉,似滚滚江水,生生不息。
阮奕低头笑笑,“儿子回来尽孝。”
父子二人都笑开,这才上前拥了拥。
阮鹏程鲜有如此在旁人面前显露过对阮奕的关切和爱意。
阮奕印象中,似是从很早之前起,父亲在他面前便少有过慈爱的时候。他亦想起上一世阮家抄家,父母流放,那时候父亲拥住他,泪流满面,一遍遍朝阿玉道,奕儿叫给你了。
他那时候傻,不知父亲心中的感情。
只知道跟着爹娘哭。
而到此时,心中才彻底了然,父亲对他的爱并不比兄长少。只是父爱如山,父亲对他和对兄长都视若珍宝,只是因人而异,表达父爱的方式不同。他从小耀眼,便需要严厉鞭策,避免得意忘形;兄长自幼都中规中矩,父亲为了避免兄长活在他的阴影下,便多给予赞誉。
但无论哪一种方式,都是为了给他们更多的照顾和依赖。
重回一世,又在南顺历经生死,他更珍惜父亲对他的感情。
阮奕喉间咽了咽,轻到不能再轻的声音,低声道,“爹,儿子让你和娘担心了,对不起,儿子以后一定注意……”
从小到大,他似是从未向父亲说过这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