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巡逻的小兵们来回走动,穿着破旧的、厚厚的棉衣,双手交叉着钻在袖筒里,长枪夹在臂弯处,脑袋上戴着一个毛帽子,脖子上也围着一个破破烂烂的灰色围巾,只留出一双眼睛。
天实在是太冷了,除了打仗的时候轻装上阵,其余时候战士们都是怎么厚怎么穿。
没一会儿,帐子里的热气就要跑个干净,顾岸放下门帐,把寒风隔绝在了外面。
往炭盆里加了点碳火,火舌瞬间包裹住了新来的食物,吃的正欢,高兴地乱蹦。
接着去给柳书云回信,寒暄一番,后拜托柳书云照顾好他的妻儿。
装好信封,搁置在一边,等明天让人寄过去,最早最早,也要大半个月才能到林海棠和柳书云手里。
天大寒,匈奴的牛羊会冻死不少,不等没得吃的时候,就会到易锡城哄抢,会有不少百姓遭殃,得赶在那之前,把他们打的不敢过来。
易锡城,大康朝最北边的城市,过了易锡就是匈奴的地盘。
今年,是回不了家了。顾岸想。
第二日,顾岸的信被送到了易锡城的驿站,飞往遥远的家乡。
林海棠近几日一直住在道馆,不去想顾默顾芷兰,也不去想21世纪的她,只是吃饭、散步、睡觉。
今日是三空道长做早课,林海棠也跟着其他道士坐在一起听,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刚开始众人还交头接耳的讨论,但是得了三空道长的允许,也就没人再说什么了。
上完课,林海棠打算去竹林里散散步,并没有要与三空道长寒暄的意思。
开始时,林海棠的确郁结于心,想要缠着道长问清缘由,可是道长不为所动,她在空间里狂疯三日,不再纠结,就是俨然一副超然于世外的意思,万事不管。
冬天的竹依然青,薄薄的竹叶被雪压的下垂,只要有轻微震动,雪就会簌簌落下。
大氅迤地,擦过竹身,雪落在红色大氅上、落在林海棠黑发上、落入林海棠裸露的脖颈之上,雪沾染上体温,不过须臾,已然化成了水。
寒雪冰凉,触之皮肤,林海棠却若无物,依旧向前走着。
竹林中有一石亭,石亭中立一石桌,石桌周围放有四个石凳,林海棠用袖拂掉石凳上的雪,施施然坐下,微愣,伸出手,手并不白皙、也不嫩滑,在附在石桌厚厚的雪上写字。
三个简体的“林海棠”跃然于雪上。
“林姑娘。”是三空道长的声音。
林海棠回头,看着他没有说话。
“你该回去了。”
林海棠没再看他,假笑着说:“道长放心,我有银子的,不白住白吃,一会儿我去道馆的功德箱里多放一点银子。”
三空用拂尘拂去是石凳上的雪,坐下,接着说:“你的两个孩子现在过的并不好。”
林海棠心下一紧,随之而来的是烦躁的浪潮将她拽入海底,嗤笑问:“道长,你知道我以前是什么样子吗?”
三空缄默。
“真正的我,二十八岁,”林海棠眼眶泛起泪,声音哽咽,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去激动的心情,说:“大好的年华,我有我打拼好几年的工作,我有我满意的社会地位,那是我给我自己挣的,”越说,林海棠越激动,哭腔越大,“我有一个很幸福的家庭,我有存款,我本打算休假一段时间,好好陪陪我的爸妈,我也想好好休息一下,可是,我却被一下子到了这里来。”
眼泪滑落,林海棠的语气里充满了不可置信:“我还没有谈过恋爱,还没有结婚,现在却莫名其妙地成了两个孩子的娘。”
“我是占了这副身子,可这并不是我所愿,我的灵魂,并不是那两个孩子的亲娘!”
“哦,对了,”林海棠讽刺一笑:“现在肚子里还有一个,更可笑的是,我想打都打不掉。”
转头抹掉了自己脸上的泪,林海棠问:“道长,你能告诉我是为什么吗?”
“难道是我林海棠上辈子,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
三空道长看着林海棠的眼神里充满了怜悯与不忍,却开口劝道:“林姑娘,既来之则安之,一切事物皆有因果,我们能做的,就是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