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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东西收拾着丢进背包里的时候,方才她说完话时,她爸铁青着脸的神色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张期期扯着嘴角无声地苦笑着,为什么,为什么仅仅是几天的时间一切都面目全非了呢……
…
在张世明目眦欲裂的眼神下,张期期走出了家门,她走了很长很长的一段路才到了距离别墅区最近的公交车站。
好在今天不是周六日,路上没有出现拥堵的情况,所以张期期最终才能赶在京照一中关门前进去。
她走在校道上,走着走着突然脚下一转走向了操场,张期期抬眸望了一眼格外漆黑的夜色,现在……现在她暂时还不想去教室,她没有心情面对朋友们关心的问询,她也不想给他们造成压力,所以……所以暂时让她自己一个人静一静,消化掉那些难以言喻的情绪吧。
操场上的大灯已经亮起,但由于现在是高三生上晚自修的时间,所以操场上空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
张期期走到观众席最上面的那一层台阶,她将背包放下,坐在了台阶上。
今晚的风带着股风雨欲来的气息,从下午开始阴沉的天仿佛在憋着一股劲准备下一场瓢泼大雨般。带着凉意的夜风吹得头顶的榕树树冠发出飒飒的声响,天幕上浓云被风吹得不停地翻滚着。
张期期双手的手肘支撑在膝盖上,双手托着脸颊的下颌,失神地望着操场上的大灯。
许是接下来会有大雨,所以空气中带着潮湿的水分,亮眼的灯光照射着空气中的水雾,仿佛丁达尔效应一般,她看见迷蒙飘动的雾气。
此情此景,张期期愣了愣神,下意识想起秋日里她在梧桐大道上第一次遇见陈恕的情景,那一日少年抱着小猫站在路灯下,连绵的雨雾沾染上橘黄色的路灯,少年站在光中仿佛神明低垂着眼。
陈恕……她嘴唇轻启,低声喃喃道。
「……前途、梦想这些深深刻在你心中的东西远比身外的一切来得更重要,镜花水月般的情感终会消散,只有你最盼望、渴望的东西才能带你去更好的未来,才能让你永不后悔。」
母亲戚和风的话语在这一刻尤在耳畔,前途、梦想……陈恕的前途梦想,在不经过她的干涉下是前往德国读法学专业,甚至他已经拿到了offer。
……
沉浸在思绪中的张期期并没有听到晚自修第二节课下课铃声已经响起,她呆呆地坐在遮天蔽日的榕树下,树冠投下的阴影裹挟着无尽忧虑的少女。
另一边,教室里。
陈恕望着窗外仿佛风雨欲来的阴沉天色,他想起张期期请了两天的假期,明天……明天她就会来学校了吧?是明天吗?会不会今天晚上她就提前返校了?
想到这里,陈恕突然站起身往教室外走去,他去校门口看一看,等一等吧。
陈恕快步走到了校门口,看着已经紧闭的校门,他突然才反应过来,学校晚上八点半就闭校了,直到现在期期都还没回来,那看来是明天才回来了。
校道上排排路灯隐蔽在两旁的树木里,投下细碎的光影。陈恕垂眸踩着这些光斑,脚步沉重地往回走。
他扯了扯嘴角,无声地嘲讽着自己,患有超忆症的他失去了遗忘的能力,而他偏偏直到来到校门口才反应过来学校闭校的时间。
只有事关张期期……陈恕无奈地苦笑了一下,人类情感真是最无解的科学啊……
少年走在寂静的校道上,耳边只有他自己发出的轻微的脚步声,一阵裹挟着凉意的风呼啸而过时,陈恕似有所觉地望向了远处的操场。
观众席后方那棵遮天蔽日的榕树仿佛冲天而上,庞大的树冠在夜色中像昏沉的巨大光影,他看见了巨大的光影下,身形单薄的少女。
她坐在观众席最上面的台阶,远远望去,仿佛蜷缩着身形一样在暗色中孤寂无鸣,单薄无力。
陈恕拔腿就往那边跑,他站在最底层的台阶望向上首的张期期,“期期……”
张期期抿着唇,陈恕啊……陈恕的前途、梦想……四目相对之下,她移开了目光看向遥远的天际。
陈恕一步步往上向她靠近,他坐在了张期期的身旁。
再一次坐在她的身边,没有人知道此刻的少年内心有多惶惶不安,他指尖微微抽动着,想触碰身旁的少女,却始终胆怯到难以行动。
那一晚,温和从容的女人将他的卑怯、贫苦、不堪,赤裸裸地摆到明面上,他和她之间天壤之别、判若云泥,他怎么有资格去得到她,他怎么能狠心将她从云端拉下,他怎么配去想象和她一起的将来……
像夏日骄阳班绚烂的少女就坐在他的身边,可他却觉得他们之间仿佛隔了一道巨大的横沟。
“陈恕……”寂静的氛围下,张期期突然开口道,“你去德国吧!我们的约定取消了。”
……镜花水月的感情终会消散,她无法想象几年后、十几年后她要如何面对他们之间像她的父母一样重蹈覆辙,相互怨恨。
陈恕瞳孔一缩,急剧的不安和惶恐席卷了他的心头,他哑着嗓子嘶声问道:“为、为什么……”
……为什么突然这么说,他们不是约定了要一起上大学、一起毕业、一起工作,买房子大家也住在一起吗?那一日落日余晖下,少女的眼底仿佛带着绚烂的亮光。
……难道真的如她的妈妈说的那样,她也选择了陆向川吗?
被抛弃、不被选择的绝望和苦痛迭加上年幼时悲痛的遭遇让陈恕瞬间喘不过气来,将他从深渊拽起的少女将他推向更苦更痛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