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个月是休病假,医院开的病假单我也交了,凭什么扣我工资?”
陶科长万没想到,这闷葫芦竟然敢当面冲她大嗓门,登时气急败坏:“你什么身份你心里没点数吗?临时工,干一天拿一天的工资。这是规矩。”
叶菁菁可不惯着她,直接怼回头:“哪门子的规矩?厂里的规矩正常休病假,不扣工资。”
陶科长的心头火烧得愈发厉害:“我现在告诉你,这就是我的规矩。我在人事科一天,就是这规矩。我好心劝你一句,搞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要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不属于你的东西!”
叶菁菁一把拽回工资表,目光跟飞刀一样扎向陶科长,扬起眉毛道:“好,你的规矩是吧,我现在倒要去问问厂长,纺织厂到底是该遵守厂里的规矩还是某个人的规矩!”
话音还没落地上呢,她便跟阵风似的卷走了。
人事科以为她不敢找厂领导吗?开什么玩笑!当代大学生什么人啊,写论文查不到资料,敢直接问国家统计局要数据的存在。
厂长而已,她一个正儿八经的劳动者,还能跟耗子见猫一样?
叶菁菁雄赳赳气昂昂,一路冲向厂长办公室。
厂长上午刚从外面开了会回来,吃饭晚,这会儿正端着搪瓷缸,坐在办公桌后面呲溜面条。
他走的大概是平易近人路线,直接示意敲门的叶菁菁进来,又一边吃饭一边招呼她:“有什么事情,直接说。”
叶菁菁还会跟人客气吗?客气这两个字,她都不怎么会写。
她开口便是突突突:“厂长,我想问问看,临时工是不是不该遵守厂里的规矩?”
厂长咽下嘴里的面,疑惑不已:“哪有这种说话,厂里的规矩,全厂职工都该遵守。”
叶菁菁适时露出了困惑的神色:“可刚才人事科的陶科长说,厂里的规矩是正式工的,临时工只能遵守她的规矩啊。”
外面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是陶科长。
不过一层楼,三十来米的距离,她竟然跑出了一头汗,说话都急促了:“不,不是,厂长,她是无故旷工,今天才弄个假条糊弄人。”
不等叶菁菁怼她,厂长办公室门又被敲响了,叶菁菁所在的六车间的车间主任—孔素梅,也走进了办公室。
“什么叫做无故旷工?”孔主任满脸没好气,“考勤表我签的字,上面打的清清楚楚,是病假。还无故旷工,屎盆子随便乱扣吗?”
孔主任现在非常生气,因为她觉得自己被人打脸了。
叶菁菁是她车间的兵,陶春花竟然一声招呼不打,直接扣叶菁菁的工资,那就是不给她脸。
再说短病假不扣工资,只扣夜班费之类的补贴,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人事科要是这么瞎来的话,以后她队伍该怎么带?
陶科长不服气:“她之前根本没请假,我们人事科压根没她的请假单。按照规矩……”
“当时她都住院躺着了,怎么过来交病假单?她一出院就补上了,还要怎么样啊?”
眼看两位女干部要在自己办公室里,打世界大战,厂长赶紧喊停:“好了好了,我明白了,误会而已。陶科长,赶紧再做个工资表拿过来我签字,把人家叶同志的工资给补上。”
他清清嗓子,强调道,“不管是正式工还是临时工,都是我们纺织三厂的职工,没有两套规矩的说法。”
他现在也有点恼,觉得陶科长脑壳有问题。
最近这几年,因为回城知青越来越多,纺织厂临时工想转正比登天还难,临时工的情绪本来就大。
这管人事的,不想着怎么缓解矛盾,还吃饱了撑的没事干,鸡蛋里挑骨头激化矛盾,毛病吧!
陶科长见厂长脸色不好看,只能咽下这口气,拉着脸答应:“好好好,我们人事马上重新做表。”
半个小时后,叶菁菁成功拿到了补回来的三块钱,跟个得胜还朝的将军一般,得意洋洋地回六车间了。
短短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她的光辉事迹已经传遍全厂。
好些老工人趁着喝汽水补充盐分的时候,给她竖起大拇指,夸奖她:“确实厉害,不愧是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
王凤珍她们则是一个个捂着胸口,心有余悸:“你胆子也太大了吧,竟然敢去找厂长!”
“有什么好不敢的。”叶菁菁拿起一根盐水冰棒,美滋滋地放到嘴里,“有理走遍天下,我才不吃这种闷亏呢!”
三个姑娘对视一眼,得,看这架势叶菁菁好像真没撒谎,她对刘向阳是一点儿意思也没有啊。
否则她怎么敢当众给未来婆婆没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