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德被母亲撞到这般狼狈摸样,脸色有些红,想要遮掩,也觉心里有气,索性扯了个长袍,披在身上就算了,问道,“娘,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赵夫人瞧得儿子这般披头散发,衣衫不整,气得上前就给了他一巴掌,恨道,“你这不孝子,就不能少让费些心,告诉你多少次了,再忍耐一月,待得你当上家主,再娶回吴家小姐,你愿意怎么折腾,没人拦着你。可是你这闹得是哪般,万一传到吴家耳里,你还想不想当官了?”
赵德捂了被打的左脸,满眼都是愤恨,想要辩驳几句,却是没有勇气反抗母亲,只得一拳打在床榻上,埋头不再起来。
赵夫人本来在等着儿子发怒,可是眼见儿子神色这般痛苦,又是心疼起来,上前扶了儿子坐到床边,劝道,“娘知道你得了这样的病症,心里急,但娘是为你好,这个时候一定不能出差错,懂吗?”
“是,娘,儿子就是…”赵德想起刚才那般失败,哽咽说不出话来。
赵夫人心里也油烹火烤一般煎熬,赵家的香火可是大事,若是族里那些人,知道赵德不能人道,捉了这把柄,怕是立时就把这家业都夺去了,若是再知道那贱种没死,就更她们母子的活路了。
母子俩对坐犯愁,到底也只剩了一个办法,等。等定了家主之位,等娶了吴家小姐,等宫中专治这病症的御医…
眼见择选家主的日子就要到了,赵夫人生恐儿子再做出些什么不妥之事,日日守在儿子院子里,拉着他盘账或者找了说书的女先儿解闷逗趣,倒也勉强把日子打发过去了。
这一日,正是择选家主的日子,其实在赵家母子心里,择选俩字完全是摆摆样子的,因外赵家嫡系“只剩”了赵德一人,当然流落在外,“半死不活,苟且偷生”的赵丰年是完全不在他们心里的,毕竟赵家所有的产业,都已经把持在手里,就算他冒死跑回来,也绝对翻不出大浪来。
早晨吃过饭,母子俩都着意装扮了一番,赵夫人上身着了秋香色的外衫,下身配五色锦盘金彩绣绫裙,黑发盘成归顺髻,插了一只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胸前挂了一串金丝香木嵌蝉玉珠,越显华贵不凡。
赵德一袭银色绣缠枝莲暗纹的长袍,嵌红宝石的金冠束发,手上再拿一副描金折扇,倒也衬得他比之平日,少了三分猥琐,多了几分英气,一众忙碌着伺候他的小丫鬟们,都是心里暗自叹气,二少爷若是没有那说不得的暗疾,倒也是个好依靠,上了他的床,生个一儿半女,比之配给小厮长随,可是要好百倍,可惜…
赵家母子拾掇妥当,热茶还没等喝上两口,就听有小厮来抱,族里长辈们都已经到齐了,她们这才命人抬了赵老太爷一起去了专门祭祀的祠堂。
赵老太爷瞧着这对儿虎豹母子,眼里的恨意掩也掩不住,赵夫人瞧见,就笑盈盈上前,装作亲密的替他掖毯子,小声说道,“怎么,德儿要做家主,老爷不跟着欢喜吗,他可是你的‘嫡出’血脉啊。”
赵老太爷难得没有同往日一般,暴怒挣扎,反倒慢慢闭上了眼睛,一副说话都嫌弃的模样,倒把赵夫人气得不轻,恨道,“死到临头,还耍威风!”
众人一路进了祠院,下人在门口放下老太爷就都推出了一丈开外。
院子里摆了五把椅子,最前的一把空着,剩下每把之上都坐了一位老者,或者胡子长及胸前,或者头发花白,都有五十岁以上的年纪。他们各自捧着茶杯,低声说着话,神色严肃而又庄重。
剩下还有十几个稍显年轻的男子们,在执着扫帚打扫院里的落叶和枯草,有两个甚至在拿着抹布擦抹条石台阶,很是认真而虔诚。
赵夫人偷偷撇了撇嘴,心里暗骂,真是老顽固,放着下人不用,年年都要儿孙们亲自动手打扫,摆得什么谱,她清咳两声,高声说道,“让各位长辈久等了,侄媳多有怠慢,还望长辈们不要见怪。”
她边说着话,就要抬脚迈进门槛,冷不防那坐在最前的老头儿,“哐当”一声把手里的茶杯墩在身旁的木几上,瞪眼怒道,“侄媳妇,赵家规矩,女子不得擅入祠院,你难道忘了?”
他身旁另一个老者也道,“你身为赵家长房长媳,不会连家规都忘在脑后了吧,你眼里可还有赵家列祖列宗在?”
赵夫人这一年来,大权在握,日日发号施令,连各个铺子的掌柜都随意呼喝,甚至有那谋些好处的族人,见面还要磕头奉承几句,渐渐就自觉已是赵家的主宰,不把老规矩放在眼里了。
此时突然长辈当着众人的面儿训诫,那脸色涨红得都发了紫了,心里大骂,都是靠着自家产业活命的老不死的,居然敢对她这般说话,等儿子接了家主,一定马上削减他们几家的月银,到时候看他们如何后悔今日所为?